又是一朝雾气弥漫,天色蒙蒙……
东方微微亮,小蝶便如同报晓的金鸡一般在我床榻上上蹿下跳,整张床被她晃荡的吱呀乱叫,好在我心态尚佳,自是一片地动山摇中淡定自若,正睡得酣畅之时却被一股子酸臭难当的怪味生生呛的惶惑而醒。
我无奈,只得将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偷窥这臭味从何而来……
自沐泽上仙给她派了这照顾花草的任务,她忙的可是不亦乐乎。紫云端顶,红霞挽末,整个敛天阁里里外外一草一木都被她照料的有模有样,打理的井井有条。桃花昙花梧桐花,青草青叶青菩提……仙家地界本就不同凡响,原不是同一科属的植物此刻尽然一季盛放,只要你想,时时处处都能肆意摘起一番百花齐开百草争鸣的繁华景象。这般成效更是在小蝶手中发扬光大锦上添花,她还在花木成畦的园子旁另辟蹊径的兀自开垦了一块荒地,专门种些蔬菜瓜果之类云云美其言说是意欲私下供我和她来吃食只用(别处的总是差强人意),我倒姑且信了。沐泽上仙自是不与她计较,也便由着她去折腾,久而久之那处荒地竟成就了一块仙乡乐土,真是成了一副花木蔬菜其乐融融瑶花旁边还有蒜苗的和谐风景。
诺,此刻,这股子冲鼻的蒜味可不就来源于此吗?
我拉上被子至鼻尖,仍无法阻挡着气味……
还有便是,这凌云峰上本就有金鸡报晓……可小蝶总能风雨无阻的赶在每天鸡叫之前去忙里忙外一通过后——顺路便催着我起床了!
这番操作不仅是抢了那金鸡的风头不说,更让我哭笑不得。
不过话说回来,凌云峰上还真是有这么个关于金鸡的传说。
话说这金鸡就是凌云峰上一灵物,每日众人都能伴随着东方冉冉而起的旭日听见它的啼叫声,可,也单单只是听见它高亢有力的声音罢了……大多人是基本只闻其声不见其鸡的,甚至就连师尊他们这样历来在这峰上居住的仙家人士都不曾见过它真实面目……众人只道这金鸡是个吉祥物,是天地初开之时趁着一丝混沌灵气而成,至今已和天地同岁了……常人若能见了必然会有极好的事情发生,而那个见到的人,则必身怀祥瑞仙缘匪浅。
当然我虽不曾见过。
听琉璃紫他们第一次讲起这段故事时候脑子里尽然想的是,约莫这就当一日我这狐狸有幸见了鸡,不管什么金鸡银鸡的,约莫还是理应是觉得口味丰腴多些。
小蝶成功的叨扰我起身,看我一脸不情附送一股子穿墙透壁的爆笑之后约莫是有些不忍,又没心没肺的舔着脸安慰我道,“主人,你好好修习啊,你进来可是多么不易……我看看这几日抽空回去一趟雪苑,采上几株桃花来养在这敛天阁里,这样你可欢喜?”她眉尾一挑,笑靥浅浅。
“欢喜欢喜!”听见雪苑我的兴致就来了,来不及顾不得起床的那股子愤懑,几乎是瞬间便强拉着她的衣襟用充满期待可人的眼神看着她,泪眼婆娑,眼泛秋波,可怜兮兮的徐徐呼出昨晚宿醉的一口酒气。
“求你了……”
她一笑,泯然转身替我打水梳洗,梳洗完毕,又精心寡意的替我挽了个包子一样形状的发髻束在头顶,末了一根碧玉簪子左右一贯,白袍夹身,可终是扮回女儿装束了。
众所周知而心照不宣,敛天阁的装束是具有着即使让一个乞丐穿上立马就会横空生出几分挺拔飒爽仙气十足的派头出来的效果的。可不?此刻的我穿戴整齐呆呆的望着镜中人竟无故生了几分沉浸,这,还是我吗?
……抛扇裙,洗粉黛,弃朱红……那镜中的自己分明倒也能让人想起那些个什么仙风道骨云云之类的说辞,心里不禁暗生欢喜,前后上下摩挲再摩挲,斟酌再斟酌,再看,却更像是那些武侠小说故事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风流少年……看着看着,心中愈发忽而就干劲十足,不由得凝起眉头暗暗下了决心,镜汐啊镜汐,你一定要好生休息术法,才对得起这身衣裳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在“若即若离”二位师兄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正殿旁侧的偏殿之中。
诚然,单看这二位师兄的样貌也绝非凡人——自打我第一次见他们他们便一直耷拉着脑袋,亏得我眼疾手快耳聪目明竟是第一个发现,原来这二人长得一模一样,感情竟是对双生子啊!一样的浓浓的眉毛,圆圆的眼睛,身材微胖,活脱脱是两个圆滚滚的狸猫。据众人说,这兄弟二人为人倒是十分低调憨厚,对待弟子们更是彬彬有礼,就是说话总是带着几分结巴,走路步伐总是匆忙的很,一不留神还以为斯地有了回声似的。可……约莫也是因为太过低调憨厚了,他二人这术法上却难见大成,学艺多年却始终未能得到九重天重用。师尊呢,念在他们心性纯良就一直留在身边伺候,倒也是个善终。
这会儿我跟着他们,思绪飞扬之际不妨他们已然在那门上那门上悬着“听风”二字的偏殿前止了步,差点撞上那朱漆大门。面前这所偏殿决然不同大殿那般神圣威严肃穆,淡然间兀自多了几分清幽娟秀——自有淡淡檀香袅袅,盈盈青烟绕炉。
我们向室内张望过去,只见殿内正前方放着一张花梨理石案,更有古琴立角名画在墙,海玄木制的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书籍画卷堆积如山——据说天上地下八荒六合之内最为精要高深修道成仙的心法术诀约莫是尽然都落在此处。连城说,若能把这些书上的全部学会融会贯通,那术法可真就是……普天之下敌手也难逢有几了。
我心里被他说得痒痒,可眼睛却不服我管似的顺着书架子往上看去,又见那鹅黄色的墙上方悬着一幅名为《湖光》的绢画,以精神画中皓月当空湖水如镜,风景宜人景色雅致,旁边还题着四句:
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
遥望洞庭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
自幼酷爱凡尘诗书杂志神界奇闻异事的我心里又起一阵涟漪……“此屋内当真陈设古朴至雅,处处充斥着风雅别韵啊。”我感慨道。
引路的若即师兄仄声连连,眉毛伴随着结结巴巴的声音在一旁抖动,谆谆说道,“这就是平日里你们要修习术法的课室……。”
他说话历来言简意赅,绝无废话,如今末了便眉头一坠,拉着若离师兄二人便十分友爱和乐,双双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