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产。”
皇帝说。
“赶快起来。”
皇帝上前扶起刘子产。
“曾听闻有贼子叛乱,担心陛下安危,赶忙前来,不想还是来迟了,请陛下恕罪。”
皇帝声音很冷:
“叛乱?都闹到宫里来了?兵部那群人是吃干饭的吗,还有方陕代同,朕养他们干什么吃的!现在情况怎么样,那些贼人拿下来了没?”
“禀陛下,贼人已经悉数拿下,等候陛下发落。”
“拿下了,拿下了……”
皇帝捻着胡须,来回踱步。
“听说,今天你府上很热闹?”
皇帝问。
刘子产看向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胡公公。
胡公公微微点了点头。
这些小动作自然逃不过皇帝的眼中,只是刘子产他不在乎。
皇帝也不在乎。
皇帝笑了,像冬天结冰的湖面裂开一道缝隙。
“启禀陛下,承蒙圣恩,今早家中添得一小儿。”
“哦。”
皇帝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支箭,在手里把玩着。
急促的小碎步。有太监来报:
“启禀陛下,太后口谕:哀家没事,忙你的吧。”
“嗯。”
不冷不淡,这位皇帝好像生气了,对于这个太监的无礼。
没有任何的通报就闯了进来。
皇帝将手中的箭羽掷向那个小太监。将那小太监吓了一个哆嗦。
“男孩,男孩好啊。”
皇帝口中喃喃道。
“今天,朕来个喜上加喜,亲上加亲。”
“朕记得福安那丫头,前几天刚过满月。”
刘子产听出了皇帝的意思,抬起头,直视着皇帝。表达自己的不满。
皇帝说:
“龙子凤孙,天造地设,好不般配。今日朕做主,与福安结个娃娃亲,你看如何?”
刘子产有些愤怒,但是没有拒绝,也没有办法拒绝。皇帝再式微,也是皇帝,他刘家再强盛,也不过是王侯。
但同意就等于上了皇帝的这条船。
虽说他的王权依附于皇权,甚至说相权,军权……这个世界所有的权利都依附于皇权。
但问题是现在的皇帝空有名而无权。
当下各方搏斗,势力都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现在一旦他刘子产点头,那么这种平衡就会被打破。
“谢主隆恩。”
刘子产说。
皇帝很开心,拉起刘子产的手,向殿外走去。
殿外,五个人跪在那里,整整齐齐。
皇帝拉着刘子产坐在门槛上。
皇帝问:
“孩子起名了没有?”
“启禀皇上,起了,叫小千。起个贱名,好养活。”
刘子产听出皇帝的意思,想要给自己孩子赐名,赶紧编了一个名字,糊弄过去。
皇帝有些失望,看向跪在地上的那五人,问:
“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下,搁那跪着干啥。”
太尉方陕痛哭流涕,跪着一步一步的向皇帝爬了过来:
“皇上,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啊,皇上……”
一时之间,情感递进,竟说不出话来。吸了吸鼻子,方陕说
“臣听闻这宫内有贼人作乱,担心皇上龙体,一刻也不敢耽搁,赶忙过来,皇上你们是真的是太好了……太好了……皇上啊……”
皇帝站起身来:
“朕没事儿,你们几个想跪就搁这跪着,不想跪就回家。”
说完,又进了大殿里。
几人起身,退去。
只留宫奇一个人跪在那里。
宫墙夹道幽深如渊。
来来往往的禁军,在戒严巡视。
“杨境那老家伙,还真沉得住气,到现在还没来。”
熹王说。
杨境,便是当朝宰相,六部之首。
刘子产嗤笑一声:
“他肯定是先跑到问道寺。确认那里那位的安全,才有心情过来。”
听到刘子产的话,众人都默不作声。
问道寺。
太后安坐于蒲团上,对面坐着一个和尚。
太后问:
“佛家说,舍小爱而为大爱。一个人,为了佛家所谓的普渡众生,而舍弃了自己的妻子,孩子,父母,一个连小爱都没有的人,怎么会有大爱呢?”
对面的僧人恭颂了一句佛号,回答:
“什么是大爱,如施主所说的,普度众生。这是一个宏大而又模糊的命题。他将爱的定义变得模糊,变的空洞。没有人能够普度众生,这是一个做不到的事情。但却可以借着普度众生的名义,牟取自己的利益。所谓舍弃小爱,并不是要将小爱升华成大爱,而是对爱的剥离。被宏大叙事的洗脑。没有共情能力,不了解人类之疾苦。”
“为了大爱而舍弃小爱的人,他并不懂爱,只懂得控制与利用。大爱扎根于小爱。真正的大爱,必须要具体到对某件事,某个人的小爱上去。”
太后看着对面的和尚:
“原来你都知道啊。那你躲在这里,是因为什么。”
和尚低头诵经。
“逃避?害怕承担责任。”
和尚低头诵经。
“自卑?不求能与之相伴。”
和尚低头诵经。
“懦弱?让八关斋戒当你的挡箭牌。”
和尚低头诵经。
“愧疚?觉得一切都是你的错。”
和尚低头诵经。
丞相杨境推开庙门。
只见满地的尸体。
地上的草都被染红,妖艳欲滴。
它上面的红色可是真的能滴下去。
院子中间有一个男人,浑身白衣,没有被这满地的血污染,仿若世外高人一样。。
男人看到杨境,笑了。露出两个小酒窝。
杨境看到男人,愣了。睁大两个小眼睛。
杨境感慨万千:
“史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奉皇帝之命,尽忠职守,不敢懈怠。”
正说着,史伟突然对着杨境鞠了一躬。吓了杨境一跳。
一个宫女走了进去,看到咄咄逼人的太后,和正在念经的和尚。
宫女告诉太后,丞相杨境求见。
太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吩咐道:
“让他进来吧。”
又看向和尚:
“你走吧。”
和尚走到门口时,太后又说:
“她很想你,也很想乞儿,有机会去见见她吧。当年的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先皇已经走了,我放下了,方陕也放下了,方泽端亦放下了。你又何苦放不下呢。”
和尚的身体顿了顿,推开门,走了。
正好与杨境碰面。
两人擦肩而过。
就好像八年前。
先帝驾崩。
水陆法会上,佛门圣子与儒家高徒。
擦肩而过。
彼时的他俩,意气风发。
一个年少成名,全权主持先帝的七七斋。
一个临危受命,全权掌控国家的钱权军。
而如今,一个成为了重罪之人,一个成为了风烛老人。
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