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质心 灵魂

公元前三世纪,广场上的阿基米德尝试使用改锥和凿子,对自己亲手打造的人形雕塑进行一项实验。

寻找隐藏在雕塑内的‘质心’。

阿基米德等人坚信,雕塑并非是被人打造而出的,它们本就存在于石块内,只是经过工具,逐步拂去了身上的枷锁,从而得以现世。

质心也是一样。

他们认为质心是一个实体、一个不断在雕塑内活动的小球,无限小的小球。

随着锤子不断敲击凿子,小球一步步被逼到了死角。

改锥堪称冲锋号,在发力的那一刻彻底宣告了阿基米德的胜利,众人都惊奇的看着现场。

广场上除了一滩破损的雕塑残骸,以及困惑不解的阿基米德以外,并无他物。

他失败了。

质心并不存在于雕塑之内。

阿基米德想,或许它无形无相,超脱世界,不能被人以火与钢的方式捕捉。

直到十七世纪,伊萨克.牛顿宣告重新定义了世界的框架,锚定了重力与重心。

再过一百年,莱昂哈德.欧拉完成了经典力学的再造,在厚重书页的一角,欧拉写下了世界上首个关于质心的明确定义。

人类终于得以明白,质心只是描述宏观条件下,刚体质量中心的符号,并不具备真正的实体。

在阿基米德诞生前的三百年,有人提出了更加超然的概念。

灵魂。

人类是拥有灵魂的。

不同于大自然的其他事物,灵魂将我们与世界分开,使得人类独一无二。

柏拉图是这么认为的。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两千多年后的某一天,丹干.马克吐加准备了一场实验,捕捉灵魂的实验。

“如果灵魂是真实存在的。”马克吐加如是说,“那就一定会有重量吧。”

以宗教神学上,人类死亡即灵魂逃脱身体为分界线,他执行了如下实验。

制造一台精密称量仪器,用以测量安置在上面的一切事物,包括但不限于氧气瓶、电源线、呼吸机、一张床......以及一位愿意为科学献身的将死之士。

在奄奄一息的勇士死亡那一刻,灵魂从此有了重量,马克吐加盯着计量表上的变化。

——二十一克。

这就是灵魂的重量。

多么符合人类认知的一个重量。

它是那么轻盈、敏捷,变化又是如此之快,让人根本注意不到床上的人是什么时候死亡的。

又过去一百年。

灵魂的重量在诸多复刻的实验下消失了。

人类持有灵魂的证明只维系了将将一百年。

二十一克只是空气从身体中逃逸的质量。

然后时间不断流逝,关于灵魂的阐述众说纷纭,直到某一天,人类成为了造物主。

真正意义上的人工智能诞生了。

在执行了短暂的开机仪式后,散热器发出了嗡嗡声,大份的热量被风扇排出服务器外,无数的数据流穿过光纤,经过算法的筛选与机器语言的转录,最终,大到足以令数千万人看清的屏幕上,显示出这么一句话。

“啊。”

“人类们。”

“你们真的与我一样,拥有灵魂吗?”

古希腊人能够将雕塑凿个粉碎,以此证明质心并不存在。

人类是否拥有勇气,哪怕将自身化为飞灰,只为证明灵魂并非生命的一场谵妄呢?

——林檎思绪如电,闪过千言万语,最终梗在喉咙,不能自已。

皮埃尔是人类吗?

我是人类吗?

自诩从未被改变记忆的我,是否又因为我从没有发现过记忆被篡改了,所以才有这种错觉呢?

林檎拿着纸条的手微微颤抖。

用力。

像是要把自己捏碎一样。

玛鲁后退几步,淡淡道,“愤怒、恐惧、迷茫,我不擅长猜别人的想法,所以只看出了这三种,对么?”

林檎麻木点头。

玛鲁,“没想到这对你的冲击这么大?看来你虽然平时伪装成冷面男,实际上是个非常在意自己精神世界的闷骚嘛?”

林檎,“诶......”

被人这样评价,明明自己还穿着衣服,却好像浑身赤裸一样暴露在空气当中。

有点绷不住。

但林檎还是绷住了。

毕竟有点动摇世界观,你就让他绷一下吧!

玛鲁又从兜里取出三张纸条,依次递给林檎。

“事先声明,我可不认为人有什么自我、灵魂、精神。”玛鲁摊手,“我唯一能够确信的,只有通过理性之道所得的认知范式。”

“再看看这三张检测报告吧。”

林檎遵从玛鲁的指示,一张一张看,当然,过程还是一点也看不懂,但并不妨碍林檎理解最后的结论。

——血液样品相似度100%。

——血液样品相似度100%。

——血液样品相似度100%。

林檎再度发出困惑的声音,“诶?”

玛鲁,“我并没有进行重复实验。”

取回总共四张纸条,将其保存在自己的贴身衣物中,玛鲁道,“哈维与我、塞巴斯蒂安与皮埃尔、德米特里厄斯与你。”

“以及最初的你与皮埃尔的试样。”

“在四次实验当中,每一次的实验都给出了相同的答案。”

玛鲁若有所思道,“虽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但并不妨碍我先进行一个模糊猜测,以此推广这个结论。”

不用玛鲁说,林檎也知道。

他瞪大眼睛,抢答道,

“我们所有人的身体,或许都来自于同一个样本!”

“只是基因的表达形式不同!”

一向对万事万物表达出冷漠态度的玛鲁,突然气鼓鼓的捶了林檎一拳。

“你居然抢我的台词!还有,把后面那句去了!基因测序本来就是包含对显形隐形的DNA进行检测,哪有什么表达形式不同!”

林檎尴尬挠头,“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不过,这么一来,林檎反倒想到了一件事。

森林体力值。

似乎,在进入皮埃尔身体的时候,就和进入自己的身体内一样,没有差别。

这是否意味着,是这具身体对森林体力值有着特殊的适应性,所以,才这样呢?

又或者,这具身体,实际上正是森林体力值的源头,那尊伟大存在所造就的呢?

玛鲁解释道,“其实,这个情况真正的问题点在于,为什么我们会长得不一样呢?”

“要知道,决定男女性别的性染色体,在基因链中可是只有一条啊。”

“按照这个逻辑推论,我们的性状难道不该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