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此安静,整座山上已经找不到往日的人迹。
太阳暖暖地晒着,一棵梨树开满雪白的花朵,站立在路口。
与我童年的记忆有所不同,山野荒凉,杂乱。找不到熟悉的山路,只有顺着荒草丛往前迂回。
山顶大概是到了。高山的林地,依旧从容安详。风吹过林野,带来了栎树特有的气息。我曾经在这山林里度过无数个年头,从未失去过对它的狂热。
从远山的尽头望过去,就可以看到白云正缓缓地飘移过山顶。代石垛,坐落在遥远的垭口,守护着古老的团城。
时光变得如此落寞,亲人们都长眠在这片土地下。而我的记忆也逐渐地模糊,难以辨清生命中的那些风雨,在故乡的土地上肆虐扫荡。
眼前的光影落在一片沙地上。除了荆棘,还是荆棘。高处的树木,正在露出峥嵘的神情。我们都曾经在这里相依为命,我们都曾经与它们不离不弃,如今故乡却永久地留在记忆深处,模糊了季节的界限,永久地泛着绿海的青涩。
我寻找着自己的记忆,生命中无法分割的血脉。回乡的渴望,是因为魂牵梦萦的北山。它永远以等待的姿势,守候在我童年的记忆。青涩的灵魂,巍峨的身姿,总是如此坚定而从容地守候在你的归宿地。
我的双手已经被荆棘划伤。葳蕤的秀色仿佛早已腌渍我的心灵。我的快乐是内心生发的快乐,仿佛找到了属于自己心跳的节奏,属于自己自由的心境。无论是盘旋的山路,还是遮挡了天空的树林,都那样熟记于脑海,犹如出生时印刻在我身体上的胎记。
已经是下午的后半段,太阳消减去了一半的热力,温暖而不燥热。我坐在一片沙地上,打量着已经走过的道路。山路虽然历经无数的崎岖,却仍怀抱着无数繁衍不息的生命,等待着你去穿越和发现。曾经屡次在山路上攀爬,曾经怀着不同的心事。如今,我已经逃离了大山,而它却从未远离我的视野。
鸟鸣清脆而悠远,含着深沉的露水。我听见了森林的呼唤,它们在风中摇摆着枝条,树叶拥挤在一起,仿佛泛起了一层白色的波浪。那是人类无法理解的语言,追逐着阳光,追逐着蓝天上的云朵,追逐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悲欢。
我曾在这片山林里收割荆条,用来编制挑粪的箩筐,或者盛放野菜的篮子。荆条一丛丛掩藏在山林之中,不因我镰刀的迟钝而嘲笑。我们风雨里与它同呼吸,同命运,它的生命也因为成为农人的工具而密切了人类的关联,而我因为它们的存在而时刻保持惊喜。
山野里的荆条变得粗壮,人类不再收割它们。它们开始漫无目的地生长,枝杈上结出了许多的意外,它们或许等待得太久,把每一年枯竭的心事挂在枝节上,又重新发出嫩芽,向着更多的方向蔓延、生长。
灌木丛变得黑暗,林中的道路变得更加模糊,只能透过栎树的间隙去探寻天空。阳光顺着树叶的缝隙,落下清凉的斑点。我时常在这里遥望山谷的对面,那里坐落着几户人家。他们,经历了如许多的时光,却依旧保持着朴素的容颜,依旧像是树叶摩挲一般的话语,时而响起在林野的庭院。
山下的石头上,应该还生长着猕猴桃。多少年的风雨,还在坚守自己的果园。那是野生的果实,甜蜜在秋季的山野自生自灭。我们很少再关注它们,当人们选择在城市群居,是否遗忘了山野那一片泛着红润的果实,等待着你的路过?
山林的野地上,到处是野生动物寻食留下的挖痕。果实的根茎,不断地繁衍,甜蜜或者苦涩,都是这片山林应有的记忆。我看到一只野蜂,攀附在自己的巢上。它们的家园如此静谧,仿佛从未被人类惊扰过,悠闲地吐露它们毕生的见闻。
回到山下时,天色已晚。听到小溪兀自在山谷中独吟。我采摘了几片桐油树的叶子,掬成漏斗的形状,到小溪里面采水。清凉的水流,带着山野的芬芳,注入了我的内心,那份居住在城市的燥热,也被一扫而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