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正午,烈日高悬,山里的活计总算告一段落。余怀安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看着新弟子们三三两两往回走的身影,却没有立即跟上。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中牵引着他。
他沿着山路缓步而行,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后山一处僻静的山坳。这里杂草丛生,平日里少有人来,只有几株野桑树稀稀落落地生长在岩缝之间。
忽然,他的脚步一顿。
前方不远处,一株苍老的桑树孤零零地矗立着,树干粗粝皲裂,树皮上布满岁月留下的沟壑。可令余怀安心头一震的是——这棵桑树上竟爬满了金龟子!
密密麻麻的金色甲虫覆盖了整株桑树,它们啃食着叶片,蚕食着树皮,原本茂盛的树冠此刻只剩下零星的几片残叶,在风中摇摇欲坠。
余怀安的呼吸微微一滞。
恍惚间,他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眼前的景象似乎扭曲了一瞬。他仿佛看到那棵桑树在痛苦地颤抖,树皮上的每一道裂痕都像是被啃噬的伤口,而那些金龟子……竟像是在吸食它的生命力一般。
更诡异的是,他竟莫名地感受到了一丝联系——仿佛这棵桑树与他产生了某种共鸣。
“这是……”他喃喃低语,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视野骤然变化!
余怀安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睁眼时,竟已置身于一片混沌的识海之中。四周雾气缭绕,脚下是虚幻的灵光铺就的小径,远处隐约可见一棵桑树的虚影,枝叶凋零,树身布满疮痍。
而就在那桑树之下,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衣衫褴褛,身上布满了可怖的破洞,仿佛被什么东西生生蛀穿了一般。他抱着双膝,将脸埋在臂弯里,肩膀微微颤抖,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余怀安心中一震,下意识地迈步走近。
脚步声似乎惊动了那孩子,他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眼眶通红,泪水不断滚落。可当他的目光落在余怀安身上时,那双眼睛却骤然亮了起来!
“神木……神木啊!”孩童的声音嘶哑而颤抖,带着难以言喻的激动和绝望。他踉跄着爬起身,跌跌撞撞地朝余怀安扑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救救我!救救我!”
余怀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怔住,他低头看着这个满身疮痍的孩子,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怜惜。
“你是谁家的孩子?”他轻声问道。
可那孩子没有回答,只是死死攥着他的衣袖,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他的身体轻得可怕,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而那些破洞中……竟隐约有金色的光点闪烁,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蚕食他的灵体。
余怀安眉头紧锁,伸手抚摸对方的额头,却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呼——”
余怀安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着,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棵爬满金龟子的老桑树前,双手正紧紧贴着粗糙的树皮。
刚才的一切……是幻觉?还是……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灵光,显然是刚才无意识间运转了灵力。而那棵桑树上的金龟子,此刻竟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一般,纷纷振翅飞离!
金色的甲虫如潮水般退去,转眼间,整棵桑树竟恢复了清净,只剩下零星几只仍在枝叶间爬动。
余怀安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许震惊。
“刚才那孩子……难道是这棵桑树的灵?”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手,这一次,他主动运转《青木诀》,淡绿色的灵力如涓涓细流般涌入桑树的躯干。随着灵力的滋养,那些被啃噬的伤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干枯的枝条也渐渐焕发出一丝生机。
余怀安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棵桑树在回应他的灵力,甚至……在向他传递某种模糊的感激之情。
山风拂过,桑树的枝叶沙沙作响,仿佛在无声地回答他的疑问。
桑树的伤痕在灵力的滋养下逐渐愈合,干枯的树皮重新泛起光泽,零星的嫩芽也从枝桠间探出头来。
余怀安正欲收手,却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他输入树干的灵力,竟在某一处被什么东西悄然截取了一缕!
“咦?”
他眉头微皱,手掌轻轻贴在树干上,灵力如丝线般细细探查。很快,他的指尖停在了一处不起眼的树缝旁——那里,静静地趴着一枚半个手掌大小的虫卵。
这虫卵通体呈乳白色,表面布满细密的纹路,乍一看像是某种甲虫的卵,可当余怀安的灵力扫过时,那些纹路竟微微亮起,如同呼吸般一明一暗,贪婪地汲取着周围的灵气。
“这是……”
余怀安瞳孔微缩。方才那些金龟子虽然啃食桑树,却只是普通的昆虫,绝无吸收灵力的能力。可眼前这枚虫卵,竟能主动吞噬灵气,显然并非凡物!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触碰虫卵表面。指尖刚接触到那乳白色的外壳,先是微热软糯的手感,伴随着股微弱的吸力传来,竟试图从他体内抽取灵力!
“好家伙!”他迅速缩回手,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不仅能吸收游离的灵气,还能主动夺取修士的灵力?”
这虫卵若是孵化出来...余怀安盯着它,心中权衡片刻,最终决定将其带回去。若是害虫,便拿来试毒;若是灵虫,或许能驯养成助力。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空置的玉盒,又撕下一片桑叶垫在底部,这才用灵力包裹手掌,轻轻将那枚虫卵取下。虫卵刚一离开树干,表面的纹路便暗淡下来,仿佛陷入了沉睡。
“倒是机灵。”余怀安将虫卵放入玉盒,又贴了张封灵符防止它中途作怪,这才收入怀中。
山风渐起,修复后的桑树在风中轻轻摇曳,枝叶沙沙作响,似在道别。余怀安最后看了它一眼,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