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落里转了转,差不多了解了这建筑构造,院子正对是四层主楼,两侧东西厢房都是二层小楼,回廊通往后院,看的差不多了我们返回了临时营地,正午的雨林蒸腾着树脂的香气,临时营地的木桌上已经摆开了南洋风味。
海南鸡饭淋着金黄的鸡油,叻沙汤头里浮着鲜红虾米,咖喱鱼头在香蕉叶上冒着热气,二呆用椰壳勺舀着摩摩喳喳,冰碴在碗底碰撞出清脆声响。
“周生尝尝这个。”陈老板用银筷夹起块黑金鲍,接着说:“这是厨师用炭炉烤的,撒了马六甲特产的椰糖。”
我嚼着弹牙的鲍肉,瞥见餐车下层摆着台索尼D-50 Discman,插着欧洲的进口音响放着小提琴曲。
陈老板顺着我的目光笑道:“这几年刚上市的随身听,日本产,放CD的,周生喜欢就拿去。”我摆摆手,谢绝道:“这新潮玩意儿对我们跑江湖的太过奢侈,您不用客气。”
日头西斜时,保镖们将物资码放在樟木箱里,三盏布满铜绿的墓室长明灯、六五式工兵铲的帆布绑带是新配的,两根五尺长的龙脑香木露着刚削好的青皮,还用砂纸细密打磨过,树汁在断口凝成琥珀色的小珠。
“公鸡血分装在四个葡萄糖瓶里,每个125毫升。”陈老板掀起冰桶上的湿布,玻璃瓶中的暗红液体微微荡漾,接着说:“按周生您吩咐,每只鸡只取45毫升,绝没有害它们性命,十二只都是三年以上的雄鸡,已经送到了我专门的农场,特意保护了起来。”
二呆抄起工兵铲挥了个圆弧,铲面反光惊飞了树梢的鸟,我抽出棍子掂了掂,重量也合适。
暮色来临,我们背着装备走向古宅,龙脑香林里飘起薄雾,主楼门廊下,我将长明灯按北斗三才状排在前院中庭,为的是守坎位,镇离宫。
二呆在穆卢干王像前拜了拜,说道:“这位印度神,保佑我们哥俩一切顺利,旗开得胜。”
月光爬上彩色玻璃,我说道:“陈老叔,您带着保镖回去吧,愿意等就在营地等我们,多则三天,少则两日,我们就能找到端倪。”
陈老板点了点头,拱手道:“客气话我就不多说了,周生,希望您能替我家族解厄,大恩不言谢。”说完他带着保镖回了营地,留下了一些照明设备,还让人合上了电闸,瞬间院子中的路灯都亮了起来,包括各个房间,全都灯火通明。
我和二呆在他们走后关上了前院的木门,背着棍子和背囊,手持工兵铲就直奔了主楼。
我说道:“咱们先看看主楼,连带去看看顶层阁楼的铜镜。”
二呆说道:“没问题,这单买卖太容易了,成不成人家陈老叔都把船送咱,这等于嘛?旱涝保收。”
我点头道:“人家相信咱,咱也不能消极怠工,好好干活吧。”说着话我走到了主楼的门前,这是紫铜雕花的单扇门,锁白天陈老板就已经都打开了,轻轻一拉我和二呆就进到了玄关。
水晶吊灯将鎏金光芒泼洒在5米挑高的大厅,铜门边马来风格的雕花框投下窗棂影,我握着工兵铲踏进玄关,鞋底突然传来粘腻触感,那是一张波斯地毯,上面缀着金丝,一看就价值不菲。
二呆说道:“哥,这毯子我看不错啊,估计值不少钱。”
我说道:“别惦记人家家里的物件儿,一条船多少钱?够咱卖多少古玩的?别眼红。”
穿过大厅走向螺旋楼梯,物品上大多都罩着帆布防尘,日用品工艺品都没有搬走,看来是陈家之后还想搬回来。
上了雕花栏杆木质楼梯,刚走两步,附着薄尘的木栏杆传来了几声嘎吱声。
二呆问道:“哥,这不稳当啊,怎么还有响动。”
我说道:“木头么,又不是钢筋水泥,踩上有响动才正常,我说兄弟,咱什么没见过?你竟然害怕了?”
二呆说道:“我能让小鬼子的煞气吓住么?来一个灭一个,问题是这里太过正常了啊,根本没有之前咱去过的地方那么怪异,太正常反而我不太习惯。”
顺着楼梯上到了二层,我们没进卧室,而是接着上楼,直奔了陈老板祖父的书房。
推开三层铜包角的橡木门,经年累月线香熏陶的气味裹着旧书纸页的陈腐味涌来,四十瓦的白炽灯泡悬在天花板,将英国殖民风格的拱券书架照得纤毫毕现,那些漆成孔雀蓝的柚木架上,精装书脊按年份码放得异常规整。
书房中央的办公桌是整块暹罗柚木桌面,四下是大红酸枝的主体,雕工是典型的大城王朝风格,呈现佛陀讲经的场景。
铸铁镇纸方方正正,整面东墙被泛黄的南洋地图覆盖,蓝墨水标注的航线在马六甲海峡密集如丝线缠绕,图钉扎着几张泛黄的电报抄件,最上方那张写着暹罗湾货轮扣押事宜,日期定格在1943年3月8日。
窗边老式百叶窗漏进梳齿状的光斑,那是院落里明亮的户外路灯照射的缘故,二呆说道:“哥,这转轮椅子样式够老的,可材质倒是真牛皮的。”
他若无其事的坐在椅子上,我拉起来百叶窗,说道:“这里能看到前院的全貌,远处林子里的灯光应该是临时营地的,这里地势挺高啊,一公里外也能看见。”
二呆说道:“哥,你看窗户旁边的镜台,人家这大商人的宅子就是不一样啊,东西什么风格都有,还很讲究。”
我侧头观瞧,靠窗的锡镍合金等身镜框雕着罗刹鬼吞日浮雕,镜面蒙着层尘土,镜前红木供桌上的铜香炉积着寸许香灰,三支早就燃尽熄灭的线香根儿插成倒三角型,我注意到供桌抽屉把手系着褪色的注连绳,绳结样式是伊势神宫特有的云轮结。
回头看北墙的维多利亚式玻璃柜里陈列着二十余柄不同制式的拆信刀,从马来克力士剑到日本微型肋差,每柄利刃的护手处都嵌着装饰,有米粒大的珊瑚珠和各种宝石,转身到了书房门前,俯下身子检查,最下层单独陈列的银质拆信刀柄上刻着行小字,是日本字儿,第37聯隊將兵の冥福を祈る,应该是士兵的姓名。
二呆说道:“老陈家族这么痛恨日本小鬼子,怎么还收藏东洋货呢?”
我说道:“震慑奴役小鬼子的魂魄,需要一些有他们文化特色的藏品,这倒无可厚非,咱们上阁楼吧,这里没什么线索,去看看镇魂用的镇物铜镜。”
这话没说完,二呆却从椅子上站起身说道:“哥有点不对,你看窗外。”
我赶紧过去,顺着二呆所指望去,就见前院铜像下我点燃的三个长明灯起了变化,火焰不知何时变成了绿色,从三层书房窗户看去,像是三个跳动的小绿豆,岌岌可危就要熄灭。
二呆说道:“哥,咱在新兵连时,我听连长胡诌念叨过,什么人点烛鬼吹灯,这是有邪祟?”
我说道:“再用来引煞气这也是阳宅,你说的是阴宅古墓里的勾当,不是一个路数,不过……”
我打开窗户,用手感受了一下,说道:“好像没有什么风啊,确实有点不对,没风怎么火苗看样子快被吹灭了?嗨,甭管那套了,咱俩上阁楼看看,今天就跟这住下了,有什么邪祟晚上估计会找咱哥俩来,守株待兔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