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困境

1982年，寒冬裹挟着彻骨的冷意，如汹涌潮水般漫过遥城安丰县的每一寸土地。

破旧的土坯房在呼啸的北风中瑟瑟发抖，仿佛随时都会被这凛冽的风卷走。

“呜呜呜，爹！你快醒醒呐！”稚嫩的哭声打破了屋内的死寂。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那泪水在她脏兮兮的小脸上冲出一道道清晰的痕迹。

她转过头，眼巴巴地看向自家大姐，鼻子一抽一抽的，带着无尽的委屈与害怕。

“姐，你说我这么哭，咱爹会醒吗？”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小的身躯也跟着微微颤抖。

大姐许春花咬着嘴唇，脸上强装镇定，用力地点着小脑袋。

“肯定会的，你就放心哭吧！”

其实，她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没一点底，只是不想让弟弟妹妹更加害怕，故作坚强罢了。

许扬迷糊中，耳边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还有热乎乎、带着些许粗糙的小手在他身上摇晃。

他费力地转动眼球，眼皮好似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快看，爹要醒了！他眼皮子动了。”

许春花眼尖，发现了许扬的动静，双手更加用力地摇晃着他的肩膀。

许扬终于勉力睁开眼睛，入目是破旧、满是补丁的稻草屋顶，以及三张脏兮兮、流着大鼻涕的黑红小脸，正满是期待地盯着他。

“我这是在哪？”

许扬的意识还处于混沌状态，像一团乱麻。

“我不是刚被大车撞了吗……”他试图抬手摸摸自己的头，但右手毫无反应。

总算左手如愿触碰到脸颊，双腿也能动弹些许。

“麻，真麻，动不了。”从右侧手臂传来的麻木感愈发强烈。

脑袋昏昏沉沉的，而且感觉全身冰冷，最关键的是呼吸也变得极其困难，每一口气息都仿佛要耗尽他所有的力气。

“原来被车撞了是这样的感觉，所以我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许扬心里想着，然后努力挣扎起来，却发现自己身体的沉重感像是被压上了一座无形的大山，简单活动一下四肢就已经到极限了。

他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他在下班前批完了二模考卷，心情格外舒畅，又恰逢工资到账心情格外愉悦，便奢侈地去吃了一顿肯德基。

吃饱喝足走在回家路上，看到迎面走来一个姑娘，正弯腰捡着东西。

二十多岁还是黄花小伙子的他，哪里在现实中看到过这样白花花的画面，直接愣在当场。

不出意外，意外在这时候肯定是要发生的。

右侧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鸣笛声，紧接着一片刺眼的白光闪过，然后他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爹，你醒了！快起来啊，还躺着干嘛。”

还在回忆过去的许扬，重新睁开自己的眼睛，一个扎着羊角辫、穿着红棉袄的小孩出现在距离他5厘米的前方。

“这谁啊？”许扬脑子里现在就一个问题，然后他就感觉自己右手一阵轻松。

“爹，你醒了，太好了，我爹没死。”

他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右边，一个小男孩站起身来，然后蹦蹦跳跳拍着手。

“原来刚刚说他压住了自己的手，我说怎么这么麻呢！”

但很快，另一个问题涌上心头：“等等，我被车撞了，没死的话，现在不是应该在医院嘛？看到的应该是护士、医生或者病友，这几个小孩哪来的？”

“还有，这里是在哪？”

“爹，你快醒醒，我听到村长说明天要来收房子了，不要躺着了。”

“村长？收房子？爹？这是在叫我爹？”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看来我这是在做梦呢，做梦说明就没死，继续睡。”想明白的许扬重新闭上了眼睛。

春花一直在扒拉着许扬的身体，但是他完全不为所动。

“姐，爹，应该还难受，让他再睡会吧。”边上许秋实拉住春花的手臂，然后伸出有点红肿开裂的小手，轻轻摸了摸许扬的额头。

“做梦还能有触感？”许扬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很快就睡了过去，他反正就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好睡的很。

在梦里，他好像看纪录片一样，看到了一个人从小到大的成长的全部内容。

一个1958在上海出生的小孩，和他一样也叫许扬，家里兄弟姐妹有四个人，小的时候家庭条件挺好的，然后在1976年响应知青下乡的号召，来到了遥城安丰县。

在刚刚到这里，他就和村里的一个孤女蔡芳华一见钟情了，很快便结了婚，同一年就生了一个女娃叫许春花。

起初，小两口的日子虽然清苦，但也充满了希望，两人齐心协力，日子逐渐有了起色。

然而，命运却在四年前给了这个家庭沉重一击。

蔡芳华怀了龙凤胎，生产时却因难产大出血，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之后许扬就深受打击，一蹶不振，开始整日酗酒，不仅不去上工，还肆意挥霍家里的存款，没钱了就向城里的父母伸手要钱。

原先基本是要不到的，只有一些邮政的包裹，不过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两个哥哥还有一个姐姐时不时的就会接济他，但是1980之后就经常能邮政汇款了，而现在更是每个月都有固定的汇款，他就和领工资一样，一个月去取三次。

就在昨天，原主去隔壁村吃白事酒，喝得酩酊大醉，在回家路上突然就开始下雨，一脚踩空跌入田中，干脆就在冰冷的田地里呼呼大睡，结果被发现的时候基本上只有出气都没有进气了。

被人抬着送回家之后就一直昏迷着，回光返照这种事反正没有发生在他身上，一点意外没有直接去世了。

‘电影’在这个时候就结束了……

一个念头从许扬心中出现：“所以我这个是穿越了？”

他睁开眼睛环顾四周，破旧的土坯房、漏风的稻草屋顶、简陋的家具……一切都与梦中所见无异。

“所以我现在身处1982年？”

“喜当爹了这就？”

“家徒四壁，各种负债？”

“不对不对，我的便宜爹妈每个月都给我汇款！还算有收入。”

“所以我现在有爹妈了？三个兄弟姐妹？还有三个孩子？我不再是孤儿了？我有家人了？”许扬脑子里各种乱七八糟的问题纷至沓来。

“我肯定还在做梦，想什么呢，这就穿越了，估计是小说看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许扬再次闭上眼睛，但是这次他再也睡不着了。

“刚刚看到的小孩去哪了？“许扬试图撑起身子，突然，喉咙里泛起一阵苦涩，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