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质疑

德雷克站在一旁沉默了许久，双臂抱胸，原本只是抱着看戏的心态，但此刻，他的嘴角已经微微抽搐，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目瞪口呆的状态。

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德雷克原本以为这场交涉至少要以某种威胁、隐秘交易，甚至直接动手。

毕竟，眼前这位可不是普通的官员，而是王室直派的埃兰骑士。

按照他对王国骑士的了解，马尔切斯这种人应该是那种只会遵从命令、对民间事务毫不在意的家伙，根本不会给泰禾太多谈判的机会。

可结果呢？泰禾不但没有被这位骑士的威势震慑住，反而反客为主，一步步把谈话的节奏掌握在自己手里。

不仅让马尔切斯无法否定他的情报，还让对方不得不承认王室的局势复杂，甚至主动考虑起他的提议。

听完泰禾的表述后，马尔切斯抬头看了看今夜的星空：“给我十分钟时间。”

说完，他就自顾自的离开了营地，在外围的山林里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

泰禾若有所感地瞥了旁边的德雷克一眼，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怎么？看上去很吃惊？”

“废话。”德雷克没好气地撇了撇嘴，“他可是王室直属的亲卫队，埃兰骑士团的一员，你居然动动嘴皮子就把他变成我们的代言人了？”

泰禾耸耸肩，语气轻松：“我只是想和他合作共赢而已，他也不是我们的敌人，至少目前不是。”

德雷克嘴角抽搐，忍不住摇了摇头。

现在，他已经彻底改变了自己对于泰禾的看法了。

这个人不仅仅是聪明，他还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看透局势，利用最合适的方式说服一个骑士，为自己的计划打开一条安全的道路。

这样的人，一旦给他足够的时间和资源.....

.......

约十分钟后，马尔切斯回到了两人面前，并接受了泰禾与德雷克的邀请在凛冬同盟的营地中彻夜长谈，从地缘政治到政治制度的彻底刨析再到分析如今王国中凸显出的内部问题，泰禾毫无保留的分享了自己的许多看法，其中许多的想法显然是超出马尔切斯当前的认知的。

最终，感叹于泰禾的大局观之际，他们达成了一项临时协议：双方各自满足对方的目的，并由尊贵的埃兰国王决定凛冬同盟的未来。

“总而言之，假如答应我们的条件，您将有机会亲自与埃姆拉交谈，并确认山脉的具体情况。”泰禾如今显得非常放松，双方的友好关系将借由埃姆拉的存在而达成。

“作为交换，我要出席土豆庆典？你可真是煞费苦心，”马尔切斯身为埃兰王室的直属骑士，若是在这种场合露面，便等同于给庆典盖上了王室的印记。

这对伯爵而言，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当然。”泰禾坦然道，“我还希望您能主持我们的比武大赛，并借此宣传埃兰国王的立场。”

这个条件让马尔切斯的眼神微微一变。比武大赛，这可是骑士们最擅长的事情，也是最能展现力量与权威的舞台。

例如那位温特霍尔子爵，他就曾是埃兰王国的国家级比武冠军.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马尔切斯盯着泰禾，嘴角微微扬起，“我若出现在临雪镇，便是在告诉所有人，国王殿下在关注这边陲之地。”

“这正是我要的，”泰禾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伯爵认为他能控制一切，但那只是国王殿下施舍于他的宽容罢了。”

马尔切斯显然对这句话非常满意，缓缓点头：“有趣.......看起来你也在准备接受国王殿下的施舍。”

泰禾轻轻摇头：“不，马尔切斯阁下，我从未做过那样的打算。”

他的言中之意坚定而不可撼动：“我不过是在做该做的事。如果这条路最终能得到镇民们的支持，那只能说明他们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说着确实好听......毕竟现在你是在和伯爵作对，而不是与国王殿下作对，”马尔切斯的态度同样坚定而又直白，“那我又如何知道，这一切不会轮到国王殿下的头上呢？”

泰禾微微侧过身，目光落在远方的夜色之中，似乎在凝视某个并不存在的未来：“马尔切斯阁下，如果现有的统治者无法承担他们的责任，那么，他麾下的子民总会有承受不了的一天......正如埃兰王国的诞生一般。”

泰禾并未明说，但马尔切斯立刻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埃兰王国何尝不是在旧秩序崩塌后建立的？当年，人类摆脱其他种族的统治，在这片大陆上立足，而如今，昔日统一的疆土早已四分五裂。

埃兰，维斯，诺森，亚希迈，东诺克西亚，西诺克西亚，他们本是一体的。

“国王殿下的统治离不开子民的支持，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临雪镇那，”泰禾义正言辞的解释着，“只要国王殿下愿意赏赐他们希望与未来，那么他们自然带着感激之情来回报国王。”

马尔切斯没有立即回答。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篝火燃烧，思考着泰禾的每一个字句。

王室需要忠诚的封臣，但同样也需要民心。

而如果伯爵已经开始疏远自己的子民，那么泰禾代表的那股力量，便会顺理成章地填补这片空白。

因此，如果这一切能够被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内，那么王室未必需要铲除它，而是应该接纳它。

马尔切斯轻轻摩挲着剑柄，思索片刻，最终点头：“你让我代表王室发声，向镇民传达国王的立场……这个要求，我可以接受。”

“很好。”泰禾点头，“我会亲自安排你的行程，让你有机会接触埃姆拉，并在山脉深处确认伯爵的真正计划。”

聊到这里，马尔切斯终于轻笑一声，他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的欣赏：“泰禾，你让我想起了一些认识的人......他们和你一样，总是能用漂亮的话语来笼络人心。”

泰禾耸了耸肩，笑容中带着一丝随意：“阁下误会了，我说的话并不漂亮，我也不打算掩饰我的真心。”

“是吗？”马尔切斯淡淡地道，“那你真正的目标是什么？”

泰禾低头，伸出手，轻轻拨动篝火中的燃木，火焰轻轻晃动，燃木的边缘微微熏黑，一点火星迸溅而出。

“只是想让该活下去的人活下去。”他轻声道。

马尔切斯刚想开口进一步的问追问一句，本应顺其自然追问下去的话语却卡在了他的喉咙之间。

他盯着跳动的火光，耳边仿佛隐约回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他们本该活下去的。”

是在哪里听过这句话？

一瞬间，他的脑海浮现出了一幅模糊的画面。

硝烟弥漫的街巷，破碎的旗帜倒在血泊中。

那是多年前的一场镇压行动，城门前，一名身披斗篷的男子站在即将被处决的平民面前，声音沙哑却坚定。

那人曾是他的战友，亦是他在骑士团里最敬重的同僚，一名比他更坚定、更相信正义的战士。

那天夜里，他被钉在了城墙上，鲜血一滴一滴落下，染红了军队脚下的石砖。

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篝火轻微炸裂，火星四散，落在地面上，缓缓熄灭。

他的呼吸不自觉地放缓，目光沉沉地盯着泰禾，心中第一次产生了一丝不属于埃兰骑士的迟疑。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这样短短的一句话产生动摇。

当初没有，如今也不该有。

最终，马尔切斯则将自己的疑问重新咽入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