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就是我的儿子

“梅阿姨啊，这种事情，是你们家里不道德。一般这种事情都是关起门来，别人家都是藏着掖着，就怕邻居家里知道。你倒是好，只有你在这里趾高气扬的到处嚷嚷。你还不会真的以为未婚先孕，偷偷怀孕，这是好事情不成？往好听了说，你梅阿姨是顾念一个小孩子，刚刚一出生就总不能父母不全，所以使劲吧啦的劝说这人夫妻二个好聚好散。

往难听了说，古代家里有老婆还在外头偷人的，是西门庆这种奸夫啊。就像古代能关猪笼的人，那都是奸夫淫妇啊，他们名不正言不顺生下来的孩子，一出生就抬不起头啊。你们家非要生一个，也不能保证就是孙子啊，万一是孙女呢？你这是拆散儿子家庭，真正作孽的来。还好你这个媳妇是个好的，还肯和你儿子一拍两散，要不然她到公安局告上你儿子一状，弄得不好是要吃官司的。”

这话听的梅叶婆婆气的两条淡淡的，两条几乎不存在的眉毛都要抬起来了。脸面红红的，气得都不行了，小眼睛狠狠的瞪了说话的人一眼，恶狠狠的说：“关你们什么事情，我就喜欢过几个月有小毛孩带。等生出来是大孙子，我就让小孙媳妇给我家当家做主，我把我儿子的工资都给她，以后我有儿子有孙子孝敬，日子不要太和和美美。

谁要帮这个老女人养孩子，谁去养，反正我家可不能给她养野孩子。我只认我儿子生的，不是我儿子生的，我一概都不认。哪里来的小杂种也管我叫奶奶？”

突然，一道难听的粗粝的像磨砂皮的变声期的嗓子，从半包围的人群中响起。

“老太婆，你说谁小杂种？梅阿姨，你再说一遍试试看，你有胆子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我叫你一声奶奶，是我妈妈教我做人要讲礼貌，不是说，让我人做人老实。今天的事情，我妈妈是瞒着我过来的民政局。要是我早知道了，肯定要给我爸-啊，呸，呸，我叔一顿桑活吃吃，给他打的满脸开花。你们别以为我妈妈没人撑腰了，她有我，还有我小舅，我外公一家都还在呢。妈，走，我带你回去。你看看，你看看你嫁了什么人呢？呸，个老太婆。”

人群被一股大力给扒拉开，有人像炮弹一样冲过来一个愣头青，呲牙咧嘴的瞪眼睛，先瞪了文爱国一眼，又冲老太婆怼了回去。愣头青个头挺高了，能有个一米七了，嘴唇厚，还带软趴的细胡子。

半大的林小子，头上跑的冒着汗，身上的深蓝色运动服还有篮球的印子，一双回力球鞋倒是擦的鞋面上白白的。板寸头，翘鼻孔，皮肤跟了娘的细白，上海小孩的傲气显露无疑。

'妈妈，走，我和小舅舅打好招呼了。我骑了小舅自行车来了，我带你回家去。那后弄堂小天井是奶奶留给我的，我们有房子住的，谁稀罕他们家那16个平方的老平房啊。妈，你走的动吗，要不要我背你？”小伙子转身扶着她，她就不需要再靠着树了。小伙手上力气挺大的，话语处处透着关心，明显是过来给她撑腰的，不愧是自己亲生的儿子。

林丽丽欣慰的看着儿子，仔细的看他，和印象中的儿子对应上了。儿子高高大大的，眼睛带着焦灼和关心的看着她。她胸口里一下子激荡起勇气，被文爱国欺骗和压住的背脊一下子挺起来了。她扶着儿子的手，站直了身体，摸摸儿子的头发，手心都被热的头发潮气给捂热了。

“嗯，儿子，那边树根边上，放的大的篮球包和那个大的旅行包，都是我的。里面我衣服都打包好了。我们回家去，就住后弄堂小洋房里。那边的那些破烂东西，旧衣服啥的我都不要了，都弄脏了不要了。以后我们和姓文的没有一毛钱关系了，文爱国就是跪地求我，我都不会再理他了。以后，我就和我儿子过，好不好，林家宝？”

“这就对了，妈，我们走。我们不认识他们，快让开，老太婆，别挡着路。”林家宝提着大大的两个手提袋，低着头怂着肩头往前头冲撞。

“小宝，你等等。...小宝，你..你以后有空能不能过来玩。或者...或者...你看，我能不能过来看看你，那个篮球，是...是我教你的。”文爱国一直木头一样的站在旁边，呆呆的看着这边，好像这么样，就能把喧哗的声音都屏蔽掉。

这会子，他突然动了，拦在了林家宝的前面，一只手力气不很大的拉着篮球包。他的脸上眉毛皱的紧紧的，浓眉大眼的紧紧看着l孩子的脸。有人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大眼睛里面红红的，有些闪光，茂密的眼睫毛上也有些可疑的水珠珠。“小宝...小宝...”他喃喃的呓语着，有点恳求的意味。

林丽丽的脑海中，本来以为遗忘的回忆，突然跳出来冲击她的头脑，弄红了她的鼻头，吸了吸。

她和文爱国结婚的时候，主要目的就是他能带小宝。她知道，小宝需要一个爸爸。已经好几年了，小宝大了，听得见外面的话。靠她自己，她怕没有能力带大孩子。

当初谈恋爱的时候，小宝也最喜欢他。他开着单位的电缆修理车来接她们去田野中玩，十岁多的小宝才堪堪到他的肩头，背着双肩书包，大叫着：“爸爸，爸爸，我今天要去钓鱼，要去钓龙虾，还有你给我抓蚯蚓，要很大很肥的那种。”小家伙看到高高的车和靠着车的高大男人，松开她的手，小短腿飞奔向他，把书包顺手脱下来，抡到车斗里。

他也开心的裂开嘴，蹲下身来，接住飞奔过来的孩子，从腋下举高高，空中转上一圈，稳稳的放在副驾驶上，给孩子拉拉衣服，关上车门。再转头带着点害羞的来接她，也把她举高高，放上车斗，关照她拉好了扶手就向着田野出发了。夏天的阳光烈烈的照着，陈旧的修理车一路开往农田深处，孩子的声音喧哗着，混合的各种提问的声音。她颠簸的厉害，就伸手用遮阳的深粉色纱巾遮住了她的脸，却遮不住她脸上粉色的红晕。

随后的几年，虽然一开始就说好了，婚后小宝不和他们一起住，主要交给了小舅舅带。不过该给的关心他都给了。平常，周末，寒暑假他都偷偷把小宝带出去玩，也带到自己的单位去，骄傲的说是自己的儿子。然后一帮子毛头打篮球，教游泳，还偷偷给小宝和啤酒和半根红肠啃。这么多年，他是真当小宝是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