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鬼村

断牙山谷位于群山峻岭之间，四周俱是些险峻山壁。

行路难，难行路。

别说是寻常凡人了，就是山间野兽也很难在此地行走。

按理说应当是不见人烟才对。

可当许砚二人走到那山谷之上朝下眺望时，却见四周岩壁上竟零零散散遍布村落。

一个个茅草屋或是十几个聚在一起，或是上百个拢成一堆，吊在险峻山石上，任凭山风将之吹得摇摇欲坠。

且在那些个零零散散的村落当中，竟还不时有做饭后生出的炊烟冒起。

这便奇了怪了。

怎会有人将村落建在此等地界？

许砚伸手在眼睛上一抹，用了望炁术朝下方去眺望，这也才明白了过来。

映入眼帘是浓郁的鬼炁，一如他之前在云河县外看到的一般，只是要比云河县上空的鬼炁更浓郁，更多上不少。

“小道长，这是？”三悟和尚也大致猜出了些苗头，但他没有许砚的望炁术，也不敢确定，只是带着些不可置信地朝许砚偏头询问。

直到看见许砚点头，三悟和尚秀气面盘上这才露出些悲怆之意：“善哉，造孽啊…”

许砚也没多说，直接就迈步朝下走去，脸色也不太好看。

二人步子迈得很大，明明只朝前走了数十步，却已来到了百米开外，仿佛这难行的山路在二人眼中就跟平地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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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许砚和三悟和尚就坐在了一破落茅草屋内，转头看向旁边一呈半透明状的老人，身子不住丝丝缕缕如气体般飘荡。

这老人手里拿着烟杆子，一边“吧嗒吧嗒”抽着，一边和声细语地同二人交谈。

全然不像是鬼魂，说起话来却是和寻常凡人一般无二。

“大爷，你们这儿，是咋个回事啊？”

“害…还能咋个回事嘞？都死咯！都是些死人！”老人抽了几口旱烟：“咱这些个人儿啊，原本都是这山脉周遭的百姓来着，原本生活的虽然难些，却也还算不错。”

“大概是半年前吧…就有几个方士大老爷来了这地方，带着些披甲戴胄的兵士，将咱这些周遭的大镇小村全然屠了去，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亦是些壮实汉子，全都拿刀砍了脑袋。”

“然后有个方士大老爷又取了个黑乎乎的东西，将咱这些人儿的魂魄全都收进了里面，而后将咱带到断牙山谷里面，让咱这些人儿在山谷当中各自生活。”

许砚点点头。

原是如此。

在《菩提心经》第一卷中，除了些济世妙法外，也有些关于练炁士的故事记载，以及一些个相关描述。

好似许多魔修练炁士想要立下大阵，也得考虑周遭炁的影响。

一般要立下恶阵的话，得寻鬼炁，戾气重的地方，方才能将大阵威力发挥到最大。

如今瞧上去，这些个鬼村之所以存在，便是为那断牙山谷内的恶阵提供些源源不断的鬼炁。

看来这立下大阵之人，也算是懂些门道。

三悟和尚却已很难再平静下去了，此时他正坐在许砚身边，朝四周打望。

也就看见了屋内一三四岁的孩童正趴在土炕上，小心翼翼朝二人望来，身子如那老人一般无二，也是半透明的。

一眼瞧过去，这漫山遍野，竟都是些平白被屠的冤魂。

有几个小孩魂魄一路打打闹闹，撞进了屋内，也撞在了三悟和尚腿上，而后一起散去，朝着四面一飞，跑到屋子后面去。

许砚打眼去瞧，发现这老人的屋子里，好似还养着不下二十个鬼娃娃。

“哎！一群小兔崽子！半点礼貌也不讲！”

老人瞪眼骂了几句后面的小鬼，又朝二人拱拱手：

“不好意思啊二位大老爷。这些娃娃的父母都是被征了鬼兵，带进了山谷深处，没人管了，也就全由老夫养着了。”

“征鬼兵？”

许砚听到这，却是愣了下。

这年头，做人得交赋税，就连做了鬼，也得被征兵？

“是嘞，征鬼兵。”

老人点头解释：

“断牙山谷深处那几位方士大老爷将俺们带到这儿后，也便再没出来过。”

“可日后每隔三日，就有些披着黑色甲胄的鬼兵出来，强行在每个村内挑上十来个年轻些的男男女女带入山谷深处，说是在征鬼兵，要俺们入军嘞！”

“俺那俩个娃娃，前些日子也都被带进了山谷，成了鬼兵。”

“那…不知老丈可曾再见过被征了兵的人儿？”许砚开口询问。

“见自然是见过的。”老人眸子里闪过些悲凄之色：

“便在三日前，俺还见着俺那俩娃娃随着大批鬼兵再来这村子继续征兵…只是可惜，俺那俩娃娃却好似不认识俺了，也不和俺说话，只是像木偶一样来了就走…”

许砚与三悟对视一眼，心间也都明白：

这被征了鬼兵的魂魄，怕是被炼成了与所谓人傀一般无二的东西。

“要俺说啊，您二位还是抓紧走吧…”

老人魂魄飘飘邈邈，却还是对许砚二人开口劝说：

“这征鬼兵的军士大约每三日都会来上一次，若让他们瞧见二位，只怕也得将您二位拖入那山谷里，成了鬼兵哩！”

老人是善意的劝说。

可许砚却只是笑呵呵摆摆手：“不打紧不打紧，我二人啊，还正想着进里面看看去。”

“若能被征了兵，刚好是随了我们的意…”

说罢，许砚二人则是起了身，来到门口向外去看，瞧这漫山遍野的鬼村。

运转起望炁术的左眼里，是一片荒败，墙倒屋落，满地焦臭，白骨皑皑，冤魂遍野。

未运转望炁术的右眼，却是和平村镇，老人小孩，宛若正常凡人一般生活。

百姓便是这样，宛若石头里长出的野草，哪怕没了可供生长的土地，没了雨水滋润，也照样会努力从石头缝里冒出个尖儿。

便是成了鬼，也想方设法生活着。

可即便是这样，于他们而言好似也是种奢望。

村口几个正嬉笑玩闹的鬼孩子正打着沙包，突然就好似瞧见了什么，尖叫起来，像一团团水汽似忙不迭朝村内飘来，半透明的小脸上带着焦慌之色，嘴里大喊着：

“征兵的来了！征兵的来了！”

“爹爹，娘，快些躲起来哇！快些躲起来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