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姜莺莺

绿袖依言掰开林逊僵硬的手指时,郎中正举着参片犹豫:“这野山参足五十年,要不……”

“切三片含服,余下的煎水。”温知虞扫过参须上的泥印,“济世堂上月丢的百年老参,倒叫你捡着了?”

郎中扑通跪地,银锭从袖口滚出。绿袖抬脚踩住:“小姐,不如送官。”

“不必。”温知虞将染血的《河防通议》包进绸帕,“留着你照看这两位公子。”

她示意门口护卫上前,“陈三跟着抓药,少一味都饶不了你们。”

护卫的刀鞘重重磕在药秤上。

回府马车驶过榆钱巷时,卖炊饼的老汉正跟人比划:“温家小姐菩萨似的,那俩穷书生真是祖坟冒青烟!”

绿袖气鼓鼓地扯帘子:“小姐何必救这些酸儒,您瞧那郎中心思歪到哪里去了。”

“酸儒?”温知虞摩挲着书页间夹的地形图,前世黄河决堤时,这张图救了三万灾民,“明日让庄头送两车陈米到永宁寺。”

她望着车外流民贪婪的目光,“就说给林公子积阴德。“

与此同时,榆钱巷口。

黧黑的木门吱呀裂开条缝,姜莺莺攥着杏色帕子探头张望。

榆钱簌簌落在她发间,像撒了把将腐的碎金。

“看够没有?没人在,放心吧。”陆重锦从后头搂住她腰肢,玄色披风裹住单薄春衫。

姜莺莺被他推出门时,绣鞋绊在门槛上,露出半截雪白脚踝。

“世子真要同温家换庚帖?”她转身揪住他腰间玉佩穗子,羊脂玉刻的貔貅硌得掌心发红,“昨儿康婆子说,那温大小姐的嫁妆能铺满三条街。”

陆重锦擒住她手腕轻笑:“莺莺何时学会听墙根了?”

拇指摩挲着她腕间红痕,“不过是应付老头子的把戏。”

姜莺莺突然踮脚咬他喉结:“上个月花朝节,你说染了风寒告假。”泪珠滚进他衣领,“结果是在这儿守了我三天三夜?”

窗外老榆树沙沙作响,陆重锦将人抵在博古架上。缠枝莲纹的瓷瓶晃了晃,他偏头含住她耳垂:“吃味了?”

指尖挑开鹅黄肚兜系带,“该说不说,那温知虞果真生得貌美如花……”

“不许提她!”姜莺莺猛地推开他,赤足踩在青砖地,“你们这些花心的男人最会骗人!前日你袖口沾着兰花香,昨日荷包换了双鱼纹。”

她忽然吃吃笑起来,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他胸膛,“莫不是要凑齐十二花神?”

陆重锦擒住她乱挥的手,眉心微蹙:“莺莺,别闹。我待会儿要回趟侯府……”

“又要走?”姜莺莺突然扑进他怀里,十指死死扣住他脊背,“上回你说去猎场,结果带回来个小桃红!”

她仰头时泪痕斑驳,唇上口脂蹭花了他下颌,“若你敢碰温知虞的话……”

“不过是个摆设。”陆重锦捏住她下巴,眸光暗了暗,“待老头子咽了气……”话音被姜莺莺的吻堵在喉间。

她发狠似的咬破他唇角,血腥气混着胭脂香在齿间漫开。

更漏声透过窗纱,陆重锦系腰带时瞥见铜镜里的抓痕。姜莺莺裹着锦被缩在床角,突然抓起玉枕砸来:“滚!去找你的名门淑女!”

玉枕擦着耳畔砸中多宝格,前朝青瓷尊应声而碎。陆重锦扣住她脚踝拖到床边:“闹够没有?”掌心触到她冰凉的肌肤,语气又软下来,“等侯府的要事办妥……”

“要事?“姜莺莺嗤笑,葱指戳着他心口,“是去会温家大小姐吧?听说她生得国色天香……”话未说完突然干呕,伏在床沿颤抖如风中柳。

陆重锦拍背的手顿在半空。

夕阳将榆钱巷的老榆树染成血色,姜莺莺攥着杏色帕子倚在门框上,指甲掐进木纹里:“都说温家嫡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世子爷是要娶个菩萨供着么?”

陆重锦系腰带的手顿了顿,玄色锦袍衬得他面色愈发苍白:“莺莺何时学会听市井浑话了?”他转身揽住她细腰,鼻尖蹭过她发间茉莉油,“那温知虞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

“权当个垫脚石?”姜莺莺突然挣开他怀抱,赤足踩在满地榆钱上,“上个月你夸小桃红善解人意,前日赞苏娘子琵琶绝妙……”她猛地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淡粉疤痕,“当年你说这道疤最惹人怜,如今倒嫌我疯癫?”

陆重锦擒住她手腕按在门板上,眸光晦暗:“非要我剖心明志?”

他忽然抓起妆奁里的金剪,刀尖抵着心口划出血线,“这颗心除了莺莺,可还装得下……”

“你疯了!”姜莺莺夺过金剪砸向铜镜,破碎的镜面映出她扭曲的泪容,“昨儿你贴身小厮说,温家陪嫁里有座玉矿!”

檐下惊起几只麻雀,陆重锦慢条斯理擦去血迹:“莺莺可知,长庆侯府的私兵要多少银钱养着?”

他拈起她一缕青丝缠在指间,“等老头子咽了气,那些玉矿金矿……”

“都要改姓姜?”姜莺莺突然吃吃笑起来,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戳他胸膛,“你们这些世家子最会画饼,当年我爹就是信了。”她声音戛然而止,浑身发抖如风中残叶。

陆重锦将人打横抱起放在贵妃榻上,掌心覆住她冰凉的小腹:“待西郊大营三万铁骑改姓陆,你要玉矿便拆玉矿,要金矿就炸金矿。”

他咬着她耳垂低语,“至于温知虞,洞房夜我让她独守空帷可好?”

姜莺莺忽然翻身咬住他喉结,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口:“你若敢碰她的身子,我定与你同归于尽。”

“我的莺莺醋劲儿真大。“陆重锦笑着任她撕扯衣襟,瞥见窗外暮色渐沉,“乖,让夫君伺候你喝药。”

一碗汤药喝完,他系好凌乱的衣带,抬脚就走,“温家那边还等着换庚帖呢。”

姜莺莺赤脚追到院中,老榆树的影子爬满她苍白的脸:“陆重锦!”

她突然弯腰干呕,染着蔻丹的指甲抠进树皮。

“好生将养着。”陆重锦回头时,夕阳正落在他腰间的双鱼佩上。

陆重锦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向姜莺莺大步流星地走去,将她搀扶稳住了,“别难过,我给你办个新的户籍,就随我母亲的姓。吴千羽,这个新名字怎么样?好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