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苔衣祈愿

破晓时分,晨雾仿若轻纱,缓缓散去。

苔衣渡的青石板上,密密麻麻印满了湿漉漉的草鞋印。

王老汉蹲于河滩边淘米,动作娴熟。

忽然,手背一凉,他抬眼望去,只见槐叶上的露珠顺着叶脉悄然滑落,在他那粗糙如老树皮的手背上,碎成了点点晶莹。

“怪哉!”

王老汉眯起眼睛,打量着身旁这株新生的槐树,“昨日还不过人高,今早怎就蹿到屋檐那般高了?”

说罢,他拿起烟杆,轻轻戳了戳树干。

“扑棱”两声,两只翠鸟从枝头惊飞而起,转瞬消失在晨空之中。

恰在此时,挎着竹篮的孙家媳妇路过。

听闻王老汉所言,她不禁停下脚步,神色神秘兮兮,压低声音道:“您老还不知晓?钱叔家那口苦井,昨夜突然涌出蜜水般的清泉。”

边说,边用手比划着,“井沿上还凭空多了尊木像,雕的可是……”

话还未说完,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娃娃从树荫里蹦了出来。

“娘!”

小石头挥舞着一片巴掌大的槐叶,兴奋喊道,“叶子上有画儿!”

众人纷纷围拢过去,只见那叶肉间的天然纹路,竟勾勒出一个朦胧青年的模样,衣袂飘飘,好似要踏云而去。

对岸,原本有节奏的捶衣声戛然而止。

李寡妇直起身子,拎着棒槌朝这边喊道:“一大早的,都围着看啥稀罕玩意儿呢?”

“你来瞧瞧这树纹!”张屠户嗓门如钟,惊起一滩白鹭。

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抚过树干那皴裂之处,“昨日还光溜溜的,这会儿倒像刻了幅仙人图。”

老渔夫本在岸边补船缝,听到喧闹声,便踱步过来。

他腰间别着的槐木烟杆擦过树皮,刹那间,缕缕清香飘散开来。

老渔夫仰头探寻香气源头,却见朝阳透过枝叶,在树干上投下万千金线,那些交错的光斑,恰好拼成了昨夜他家中木像的眉眼,就连神像衣襟的褶皱都清晰可见。

“这是……青槐公又显灵了!”

……

【宿主】:林栖

【品阶】:九品土地

【神通】:神游太虚(青)、赐福、入梦、青槐三正、镇狮、肥地、唤雨

【辖地】:青槐村(100%)、苔衣渡(5%)

【香火值】:867

【判词】:虽司一方风雨,然未列仙班,当勤修善果,以待天听

【物品】:愿力结晶(紫)×1,愿力结晶(青)×1,愿力结晶×1(白),缚神锁

【青槐卷】

青槐村货郎战蟾蜍

二更井台响,血莲绽邪光

货郎神力降,奋力战毒蟾

槐根难御毒,神槐助除殃

妖邪化众逃,封印镇井底

【可添灯一盏】

【当前功德盏:四十(圆满)】

阴泉潺潺流淌,水汽氤氲。

林栖立身于道场之中,手捧着《冥府青苗录》,眉头微微皱起,长袖垂落在泉眼之上,小心翼翼地为往生稻挑拣叶鞘间的灰斑。

突然,稻穗轻轻颤动起来,十余粒青芒从穗头一跃而起,瞬间化作金丝,缠住了他的尾指。

“咦?”

林栖面露诧异之色,定睛看去,原来是苔衣渡飘来的信仰金线。

这金线细如游丝,承载着凡人祈愿。

林栖并指一挥,截断一缕金芒,任由它悬于《青槐卷》之上。

刹那间,竹简之上浮现出苔衣渡的虚影。

只见三户人家的窗棂中,袅袅香火升腾而起;老渔夫家井台的香炉里,青烟笔直而上;渡口槐树下,堆放着孩童供奉的野莓;最西头那破败的佛龛里,褪色的莲花座上竟也缠着半根金线。

“倒比预想的快些。”

林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笑。袖中神力化作流光,没入灵田之中。

那些潜藏在稻穗间的阴虫,遇光即融,渗出的黑水还未落地,便被道场两头的青狮争食殆尽。

林栖抬眸望去,只见香火值悄然涨至872。

判词中“未列仙班”四字,似被金粉轻轻灼烤,隐隐约约显出“从八品”笔画的虚影。

想来,再有七八户人家诚心供奉,便能将辖地值推至十之三四。

届时,青槐村与苔衣渡两村的香火相互勾连,自己便可叩响升品之门!

……

日上三竿,日光越过茅檐,将窗棂的影子投射在韩九章的脸上。

“嘶——”

韩九章眼皮抖动几下,缓缓转醒。

昨夜被蟾毒侵蚀的肩头,此刻如火烧般疼痛。

肉眼不可见的是,他肩头的三簇命火黯淡无光,最左侧那盏更是摇曳不定,仿若风中残烛。

“后生可算醒了,这都睡到日头晒屁股了,莫不是昨夜被那秽物伤了身子?”

一个老太婆端着豁牙陶碗,递到他眼前,手指还沾着些许香灰。

碗里是粥,粥面漂浮着嫩绿槐叶,底下沉着供奉过的糯米,显然是用庙里撤下的供品熬制而成。

“被那畜生舌头擦了一下,疼得厉害。多谢阿婆了。”韩九章勉强支起半身,粗瓷碗沿磕在牙关,发出“咯咯”声响。

他斜眼瞥见窗台上新供的牌位。

那是一块刨光的松木牌位,还泛着湿气,“青槐公”三个描金字被晨露浸润,显得格外发亮。

牌位底下,压着一片带虫眼的槐叶。

香炉是倒扣的粗陶碗,三根草茎权当线香,青烟歪歪扭扭地爬上蛛网密布的房梁。

老渔夫蹲在门槛边搓麻绳,烟锅在青石板上磕了磕,说道:“今早王三媳妇来借水,盯着牌位念叨个不停。”

“她说要请尊木像供在织机前,免得夜半有阴鬼敲门。”

“嗯……嗯,下趟我多捎些青槐公的木像来,保准比你们这牌位管用!”

货郎韩九章啜着混有香灰的粥,喉间泛起槐叶的清苦。

他下意识地摸向怀中,藏在怀里的最后两盒薄荷膏,不知何时滑落在草席上。

老太婆拾起膏盒,咧嘴一笑,豁牙的嘴咧成了一弯残月:“昨夜抹了这个,愣是一夜没听见蚊蝇吵闹……”

“嘿嘿,阿婆喜欢拿去用就是!”

檐下,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七八个剪影映在新糊的窗纸上,一个妇人挎着竹篮,探头问道:“钱家阿婆,听说你们请了……”

“嘶——”

韩九章刚要起身,眼前漆黑一片,耳畔传来嗡嗡鸣声,仿若万千毒蜂振翅。

“唉,倒是本座害了你,伤了你的根基……来日定会补偿你!”

道场中的林栖猛然抬头,轻叹一声,神力顺着信仰金线,没入货郎韩九章的命火之中。

日头西斜,余晖洒在渡口。

韩九章终于清醒了些,摸到了扁担。

货箱里的薄荷膏已然空空如也,老渔夫送他到渡口,新刻的木牌位在夕阳下泛着暖光。

令人意外的是,竟有三五个村民也跟了过来,挎篮里装着准备供奉的野莓山枣,对着那株槐树轻轻拜下。

韩九章见此情景,会心一笑,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