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钟繇定计

等司马防说完,钟繇忙亲自引他入座。

两人分宾主落座后,一名侍女奉上茶汤。钟繇端起茶盏,热气不断的漂入空中,他脸上的笑容愈发亲切:“司马公近来可好?洛阳百废待兴,多亏有公坐镇……”

“使君慎言!“司马防突然冷声打断,面色严肃地一拱手:“下官不过区区洛阳令,岂敢当'公'之称?使君若不见外,唤下官表字即可。”

钟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端着茶盏的手有些举放不定。他心中暗恼,这已是今日第二次被司马防当众驳了面子。

但转念想到此人乃河内望族出身,且任洛阳令已有几年,眼下朝廷重建正需倚仗,只得强压下心中不快,故作洒脱地笑道:“也罢,就依建公所言。”

司马防这才端起茶盏,啜饮一口,而后放下茶盏,目光平静地望向钟繇:“使君召下官前来,不知有何指教?”

钟繇笑了笑,也放下茶盏,神色却转为郑重:“今日请建公前来,确是有要事相商。”

“还请使君示下!”司马防依旧保持着恭敬而疏离的态度。

钟繇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色帛书,小心翼翼地放在案几上,“此乃天子新颁的手谕。”

司马防的目光在那象征着皇权的明黄色上停留片刻,却并未伸手,只是将双手拢在袖中,身子微微后仰:“天子手谕乃赐予使君,下官岂敢僭越?”

“建公多虑了。”钟繇笑着将帛书往前推了推,“此事并非机密,建公一看便知。”

司马防犹豫片刻,还是接过打开,细看的时候他的眉头渐渐紧锁:“天子忧心曹操与袁绍?可据下官所知,二人结为同盟,并没有什么冲突!”

“是啊,正是没有什么冲突天子才忧心不已!”钟繇接过司马防递回的帛书,“天子欲要中兴汉室,可暂时苦于无力制衡诸侯,唯有借力打力。”

司马防捋着胡须,目光低垂:“使君说的是,当今天下诸侯中,势力最盛者莫过于二袁,可袁术却是屡败于曹操之手。”

他抬起眼,目光如炬:“由此可见,曹操此人绝非平庸之辈。其目前已经几乎全据兖州,又兼有豫州、青州、徐州一部,实力可谓是不输于河北袁绍。”

“建公慧眼!”钟繇突然击掌赞叹,眼中更是精光闪动:“曹操日渐坐大,令陛下心中甚是不安。

而袁绍自界桥大胜后,在与公孙瓒的争斗中节节取胜,恐怕不出数年,整个幽州都将落入其手。若真如此......”

他说到此处,声音陡然低沉:“恐非朝廷之福。我大汉江山,怕是要重现战国群雄割据之局了。”

“下官明白了,天子宁愿现在诸侯如春秋时尊王攘夷,也不愿见战国时弱肉强食之景,以成尾大不掉之势。”

司马防恍然,说完后随即追问:“那使君打算如何应对?”

钟繇长叹一声:“朝廷还未安稳,眼下实在无心无力直接制衡,但又不愿那些诸侯继续做大。唯有......“他压低声音:“拉拢那些心向朝廷之人予以制衡!”

“心向朝廷......且与袁曹不睦......“司马防喃喃自语,突然眼前一亮:“使君!若论合适人选,确实有一人!”

“哦?”钟繇精神一振,身子不自觉地前倾:“何人?”

“东郡太守臧洪!”

“臧洪?“钟繇面露疑惑,“他不是一直依附袁绍么?”

司马防却意味深长地笑了:“此一时彼一时也。”

“愿听建公解惑!”钟繇郑重的一拱手。

“使君初至此地可能还不了解!”司马防轻叹一声,“兴平二年八月,曹操因忌恨张邈、张超兄弟背叛,集大军围攻雍丘城。

东郡太守臧洪请求袁绍资助兵马救援雍丘,可却被无情拒绝。

十二月,雍丘被曹操攻陷,张超被曹操斩杀,而且其三族也被灭。臧洪得此消息后怒极之下便与袁绍决裂,更斥曹操为屠夫!”

钟繇听得神色变了又变。这些事他也略知一些,却不知其中竟有如此曲折,更未料到曹操会行灭族之事。

忽然他心念一动,疑惑的问道:“建公,这些皆是临近之事,你如何知晓得这般详尽?”

司马防从容笑道:“雍丘距洛阳不过数日路程,消息传来不足为奇。至于臧洪之事......”他略作停顿,“是下官长子司马朗在家书中提及了。”

“原来如此!”钟繇恍然大悟,想起一事试探着问道:“听说建公长子携家眷在黎阳避难?”

“乱世之中,不得已而为之啊。”司马防苦笑着摇头,眼中闪过忧色,“若天下太平,谁愿背井离乡?”

司马防说完,钟繇默然,堂内一时寂静下来。

片刻后,钟繇正色道:“建公,我以为臧洪确是可用之人。其据守东郡,正处袁曹之间,若能使其心向朝廷,实乃朝廷之福!只是......”

他话锋一转,面露难色:“要说服臧洪归心,非能言善辩者不可胜任。”

说到此处,钟繇目光灼灼地盯着司马防:“我心中已有人选,不知建公以为如何?”

钟繇虽没说出具体是谁,可司马防却是立时明白了过来。

心里纠结半晌,他终是缓缓点头:“下官虽然自请外放避难,可若能为朝廷做些力所能及之事,那也是下官之所愿!”

钟繇心中大喜,连忙起身拱手:“建公高义,此事我定会如实禀明天子。还望建公速修书令,请其前往东郡面见臧洪!”

“使君放心,下官这就去书信一封!”司马防说完,果断的告辞离去。

钟繇起身相送,望着司马防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待那身影完全消失,他轻声自语:“曹操?此人不简单啊!”

稍后,他回到案几后摊开一张蔡侯纸,提笔蘸墨,开始将近日收集的关东情报细细写下。他要及时传递给天子,以供天子和朝廷决策。

一一写完之后,又细细检查了一遍,他才把密信塞入一个竹筒里。在招来一名宗族亲信,仔细叮嘱一番后才让其携密信离去。

稍后,他再次打开布帛,轻声读出其中一段:“朕准卿募兵五千,以护卫洛阳……”

………

羽林郎关平离开洛阳后,又兼程赶往徐州,好在一路并没有遇到什么盗匪。

就在关平进入兖州地界时,河东安邑城内卫氏家主卫觊在府内密会。而参与密会的不是安邑大族出身,就是地方豪强。

“诸位,都听说了吧,王使君护送銮驾马上要抵达安邑了!”卫固见卫觊不说话,便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功曹范先,也是安邑范氏家主,他皱着眉说道:“天子移驾河东这与我们有何干?倒是王使君擅自出城迎驾,却是有些说不通!”

“是啊,范功曹说的有理!”猗盛点头认可,“天子只是要来避难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事!”

猗盛,是春秋时期大商贾猗顿后裔,猗家以盐铁业为立家根本,为安邑最大的豪强。

卫固闻听,忍不住冷笑:“没有什么大事?看来你们还没有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

卫固的态度让范先心中很不满,虽然卫氏是安邑第一大族,可他范氏也不遑多让。更何况他身为郡功曹,地位远高于仅任金曹掾的卫固。

“卫兄此言何意?”范先脸色一沉,“今日是你们卫家邀我们前来,却又在此故弄玄虚!”

眼见卫固和范先有争吵的迹象,猗盛连忙劝道:“二位莫要争执,不如还是听听伯觎怎么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