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五的月光像一盆水银浇在老宅屋顶,周沉舟握着黄铜量角器的手掌渗出冷汗。铸铁扶手在低温下收缩出细密裂纹,林晚的呼吸在金属表面凝成霜花,又迅速被地底渗出的热气蒸腾成雾。
“温差11.7℃。“林晚盯着红外测温仪,显示屏上的数字正在疯狂跳动。她右耳的助听器外壳微微发烫——自从三天前摔坏后,这个残破的电子设备开始接收某种规律脉冲,像是有人在用摩斯密码敲击她的耳骨。
周沉舟的警用匕首刮过扶手花纹,铁锈簌簌落下。当第七道纹路被清理出来时,他突然僵住。匕首尖端挑起的不是锈渣,而是半片烧焦的皮肤组织,二十年前的消防制服纤维像血管般嵌在其中。
“盲文。“林晚的镊子夹起组织碎片,对着月光展开,“1999年10月12日,火灾日期。“
周沉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量角器边缘抵住扶手某处凹陷,那里本该是盲文数字“9“的凸点,却被焊锡粗暴地抹平。他掏出父亲遗留的钢笔,墨水管里干涸的液体突然渗出,在焊点上腐蚀出蜂窝状孔洞。
“他们在篡改时间。“林晚的指尖抚过被篡改的盲文,突然抽搐着缩回。助听器发出尖锐蜂鸣,她的瞳孔里倒映出诡异画面——此刻正有双戴着防火手套的手,在平行时空里往扶手上焊接金属片。
周沉舟扯下领带缠住她颤抖的手腕。真丝面料下藏着微型摄像头,这是今早副市长慰问时“不小心“遗落的赠品。当领带接触铁锈时,隐藏的电路板突然短路,烧焦的合成纤维味道与二十年前如出一辙。
“还剩四十三分钟。“周沉舟用父亲留下的机械表对准月光,表盘玻璃折射出十二道阴影。林晚注意到表面裂痕组成“LIE“的形状——与火灾报告残页上的装订孔密码相同。
铸铁扶手突然发出呻吟。两人同时后撤半步,看着金属表面浮现出细密水珠。那不是露水,而是铁元素在剧烈温差下析出的氧化液。林晚将试管贴在扶手上,暗红色液体里浮动着微型磁粒,排列成老宅的经纬度坐标。
“声波共振仪。“她突然解开背包,零件在青砖上叮当作响。当周沉舟用配枪托砸碎最后一块地砖充当底座时,月光恰好穿过仪器的铜制线圈,在墙面上投射出放大三十倍的扶手内部结构图。
“这里!“林晚的镊子指向某处阴影区。放大的图像显示铸铁内部嵌着根人类指骨,骨节间缠绕着铂金项链——与林夕失踪时佩戴的款式完全一致。更骇人的是,指骨表面布满细密凿痕,每道痕迹的角度都是精确的45度。
周沉舟的机械表突然停摆。当他用力摇晃腕表时,地底传来齿轮咬合的闷响,整段楼梯开始以每分钟3厘米的速度下沉。林晚扑向共振仪,发现指骨阴影正在移动,凿痕逐渐拼凑出副市长现在的家庭住址。
“温度临界点到了!“周沉舟扯着林晚滚下台阶。铸铁扶手在他们头顶轰然断裂,露出中空的管腔。数百枚烧焦的牙齿倾泻而下,在青砖上弹跳着组成环形阵列,每颗牙齿都刻着失踪者的姓名缩写。
林晚的助听器外壳突然崩裂,掉出微型胶卷。周沉舟用父亲钢笔里的显影液冲洗后,照片上竟是少年副市长在消防训练基地的画面——他身后的储物柜里,十二套消防服整齐悬挂,每件袖口都绣着金鼎建筑的LOGO。
“1999年消防演习...“林晚的指甲掐进掌心,“这些根本不是消防员!“
地底传来混凝土开裂的巨响。周沉舟的手电光束刺破黑暗,照亮正在缓缓升起的不锈钢平台。十二具呈跪姿的焦尸被浇筑在玻璃棺中,每具尸体的右手都指向楼梯转角处的圣母像——雕像的眼珠正是副市长翡翠扳指缺失的宝石。
“圣母像左眼。“林晚突然冲向雕像,她的影子在月光下分裂成三道。当手指触到冰凉的大理石眼眶时,周沉舟的暴喝与子弹同时抵达。
“别碰!“
子弹击碎圣母像的瞬间,翡翠扳指从林晚指缝滑落。雕像内部喷出浓稠的福尔马林液体,浸泡着二十年前失踪的消防斧——斧柄刻着周沉舟父亲的名字,刃口残留的混凝土碎屑与老宅承重墙样本完全一致。
周沉舟接住下坠的扳指时,翡翠内圈突然射出激光。血红的光束在墙面游走,最终停在那幅《十二人晚餐》的壁画上。当光束聚焦到侍童托盘时,壁画突然剥落,露出保险柜的机械锁盘——锁孔形状与林夕失踪时携带的建筑测绘仪钥匙完全吻合。
“你父亲用消防斧劈开过这里。“林晚的声音带着颤音。她举起测绘仪残骸,显示屏的裂纹恰好组成密码“20031012“——周沉舟父亲的忌日,也是副市长儿子留学签证的签发日期。
保险柜弹开的瞬间,周沉舟的机械表突然恢复走动。齿轮转动的嘀嗒声中,十二本染血的房产证滑落,每本都登记着失踪者的名字。在最后一本证件夹层里,林夕的工作证照片正在微笑,签发日期却是三年前——那时她早已大学毕业。
月光突然被乌云吞噬。林晚捡起工作证时,听见铸铁扶手断口处传来姐姐的呼唤。当她将耳朵贴近金属管腔时,助听器残留的电路突然激活,播放出三年前的电话录音:
“......老宅地砖更换项目需要活体混凝土......副市长说金鼎建筑有特殊配方......“
周沉舟的配枪抵住了她的后腰。在录音结束前的静默里,林晚听见子弹上膛的金属摩擦声,与二十年前消防斧劈砍承重墙的声响完美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