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未知世界

裂缝在门扉中央一寸寸裂开，像被无形的手缓缓扯开的帷幕。

李云望着那抹暖黄的光，掌心的勾魂索微微发烫，金芒顺着指节爬上手腕——这是他自穿越以来，第一次在勾魂索上感受到类似“期待“的情绪。

“云哥？“苏瑶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手背。

她眼尾的泪已经干了，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光，“你在发抖。“

李云这才惊觉自己指尖微颤。

他低头看她，少女的瞳孔里映着门缝的光，像两颗浸在蜜里的琥珀：“怕吗？“

“怕过。“苏瑶歪头，月刃在腰间轻晃，银光与暖光交织成细链，“但你说过，规矩是人定的，总得有人打破。“她忽然笑出声，攥住他手腕往门边走，“再说了——“发梢扫过他手背，“你勾魂索都亮成金灯笼了，分明比我还急。“

风从门缝里涌出来，带着阳间春天的青草味。

李云喉结动了动——他想起穿越前躺在病床上，窗外梧桐叶沙沙响，母亲握着他的手说“再等等，医生说有新药“。

那时他望着天花板上的光斑，总觉得光里藏着什么，现在这光就悬在眼前，像在说“来啊，看看藏了什么“。

“走。“他握住苏瑶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鬼差特有的凉，“我在前头。“

两人刚跨过门缝，眼前景象骤然翻转。

阴曹地府的青灰色被揉碎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山遍野的靛蓝。

云朵像被染过的棉絮，挂在比阳间更矮的天空；风里飘着甜丝丝的花香，混着某种熟悉的烟火气——像是陈家村祠堂前煮的艾草汤，又像钟逸总偷带的糖炒栗子。

苏瑶松开手转了个圈，月刃上的银光竟变成了浅粉色：“云哥你闻！“她凑到他颈边，发间沾着不知从哪飘来的星芒，“是阳间的味道，可又不太一样......“

“嘘。“李云突然抬手。

他鬼差的直觉在跳动，像勾魂索遇到将死之人时的震颤。

远处传来歌声。

那声音低低的，像老妇人哄孩子的摇篮曲，又像寺庙里晚钟震落的梵音。

歌词听不清，调子却让人眼眶发酸——李云想起任轩喝多了酒哼的家乡小调，想起钟逸给新鬼讲阳间趣事时压着的沙哑嗓音。

“是从那边。“苏瑶指向左侧山林。

她的月刃突然发出清鸣，剑尖微微前倾，像猎犬嗅到了猎物。

两人穿过齐膝高的蓝草，草叶上的露珠沾湿了裤脚。

越往山林深处走，歌声越清晰。

当他们绕过最后一棵三人合抱的银树时，一片小湖突然撞进视野。

湖面像被撒了把碎钻，粼粼波光里浮着块一人高的水晶石。

歌声正是从水晶石里流出来的，每道音波都在水面上荡开淡金色的涟漪。

“那是......“苏瑶刚要迈步，湖面突然腾起金雾。

金色身影从雾里凝实，是个穿鎏金铠甲的青年，眉眼像用刀刻出来的，发尾却垂着几缕半透明的光丝。

他手中握着柄未出鞘的剑，剑穗上的玉珠随着动作轻响：“擅自闯入镜渊界者，需经三重试炼。“

李云挡在苏瑶身前，勾魂索在指尖转出银弧：“谁定的规矩？“

“镜渊界的规矩。“青年抬手，剑穗上的玉珠突然爆出星光，“我是守界使，名唤灼华。“他目光扫过李云腰间的勾魂索，又落在苏瑶的月刃上，“你们带着地府的气，却又不全是鬼差——有意思。“

“试炼什么？“苏瑶探出头，月刃轻轻搭在李云臂弯，“我们只是来找人的。“

“勇气、智慧、牺牲。“灼华的剑突然出鞘三寸，寒光映得湖面骤冷，“三重问，答不出便留在此处；答得出......“他抬眼望向湖对岸的密林，“便知道这扇门为何而开。“

李云捏了捏苏瑶的手，感觉到她掌心的汗：“问。“

第一问来得极快。

灼华的剑指向李云：“你曾为勾魂最快的鬼差，可若勾魂索断在将死之人床前，你是捡索追魂，还是守着将死之人听完最后一句遗言？“

李云瞳孔微缩。

他想起三个月前勾魂时遇到的老秀才，弥留之际攥着他衣袖说“帮我给孙女带句话，爷爷没食言，《论语》注完了“。

那时他的勾魂索被野鬼撕了道口子，追魂时限只剩半柱香。

“守着。“他说，“勾魂是规矩，但人这一辈子，最后一句话比魂火还金贵。“

灼华的剑穗抖了抖，玉珠泛起红光。

第二问转向苏瑶。

“你是神魂分裂体，阳寿不过百年。

若有解法需取你最珍视之人的半魂，你是夺魂求生，还是......“他看了眼李云，“自毁神魂？“

苏瑶的月刃“当啷“坠地。

她望着李云发顶翘起的碎发，想起他蹲在忘川边给她捞往生花，想起他拍着胸脯说“我带你找解法，大不了把十殿阎王的殿门敲穿“。

“我命短，但他的命长。“她弯腰捡起月刃，指尖抚过刀鞘上的银杏叶刻痕——那是李云用勾魂索尖给她刻的，“他要替我看遍阳间的春，替我尝遍钟逸藏的糖，替我......“她吸了吸鼻子，“替我活够百年。“

玉珠转为紫光。

第三问最沉。

灼华的剑指向湖面，水晶石突然裂开道缝，里面流出的不是歌声，而是李云最不愿想起的画面：陈守陵消散前的微笑，钟逸为救他被怨鬼撕烂的半张脸，任轩替他挡下判官笔时咳在他肩头上的黑血。

“这些人，都是因你而伤。“灼华的声音像冰锥扎进耳膜，“若再选一次，你还会当那个打破规矩的鬼差吗？“

李云的勾魂索“铮“地绷直。

他望着水晶石里自己的倒影——那是刚穿越时的他，缩在城隍庙角落，看着鬼差们勾魂时眼里只有恐惧。

可现在这双眼睛里有火，是陈守陵摸门扉时的温柔，是苏瑶说“我信你“时的坚定，是钟逸拍他背说“卷就完事了“时的热。

“会。“他说，“他们因我受伤，但也因我被记住。

陈守陵的坟没被刨，钟逸的伤好了七分，任轩的判官笔印子......“他摸了摸肩头，那里还留着淡青的印，“他说像胎记，挺酷的。“

玉珠突然爆出刺目金光。

灼华的剑“哐当“落地，他望着两人，铠甲上的金纹竟泛起了裂纹：“三重问过，镜渊界认你们。“他弯腰捡起剑，剑穗上的玉珠突然碎成星屑，“但记住——“他抬头时，眉眼间的冷硬全褪了，只剩疲惫的温和，“真正的考验，是你们要面对的，比地府规矩更难打破的......“

话音未落，水晶石突然发出轰鸣。

湖面的金光像被抽干的血，眨眼间退得干干净净。

灼华的身影开始透明，他最后看了眼湖对岸的密林，声音轻得像叹息：“去那里吧。

记住，镜渊界的光......“

话没说完，他便消散在风里。

苏瑶捡起地上的月刃，指尖沾了些星屑：“他刚才想说什么？“

李云望着湖对岸。

那里有条被踩出来的小径，两边的蓝草被压出半人高的通道，像是有人刚从那里经过。

风从径里吹过来，带着若有若无的腐臭味——不是地府的阴腐，倒像是......

“走。“他握紧苏瑶的手，勾魂索的金芒比任何时候都亮，“不管是什么，反正我们从来没怕过。“

两人踏上小径时，身后传来水晶石彻底碎裂的脆响。

风卷着星屑掠过他们发梢，远处密林深处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像是某种庞然大物从沉睡中苏醒。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小径的尽头，有座被藤蔓缠绕的石屋。

石屋门楣上刻着三个斑驳的字——

“轮回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