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提迁宫

这是一个天寒地冻的清晨，天边才泛起鱼肚白，后宫妃嫔们便冒着凛冽寒风，早早赶到坤宁宫请安。

皇后端坐在雕花拔步床上，仪态端庄，有条不紊地开始每日的例行问话。她先是温和地询问大格格和三阿哥的近况，言辞间满是关切；随后目光一转，语气变得严厉起来，敲打了马佳氏一番，马佳氏低着头，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出。

接着，皇后将目光投向董佳佳，声音轻柔：“董佳氏，你腹中皇嗣近来可好？”

董佳佳恭敬地福身，声音清晰：“回主子娘娘，太医说皇嗣一切安好，劳您挂念。”

皇后微微一笑，眼中透着欣慰：“嗯，这就好。今日有个好消息，我已派人传旨到董家，过些日子，你就能见到董佳夫人了。”

董佳佳脑海中浮现出原身母亲的模样，眼眶瞬间湿润。她赶忙起身行礼，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奴才谢主子娘娘恩典。”

皇后抬手示意她免礼：“快起身，坐下吧。”

一旁的乌苏里氏见状，故作夸张地感慨道：“主子娘娘真是心慈，奴才们积了几辈子的福，才能遇到您这样宽厚的主子。董佳姐姐真是让人羡慕呢。”

皇后闻言，笑意更浓，“你也不必羡慕。只要你们当中有人怀上皇嗣，我定会开恩，许你们与家人团聚”

众人听了这话，心中都感到一阵暖意，马佳氏和那拉氏的眼角也泛起了泪光。

皇后又随意聊了几句，便结束了今日的请安，遣散了众人。

董佳佳故意放慢脚步，待其他人都走远后，转身对送行的翠玉低声说道：“翠玉姑姑，劳烦您替我向主子娘娘传个话，明日请安过后，娘娘是否得些空闲，奴才还有些事想求得娘娘恩典。这是小小心意，请姑姑收下，权当茶水钱”

说罢，她示意身旁的白露递上一个小荷包。

翠玉接过荷包，轻轻掂了掂，脸上依旧平静无波：“格格放心，奴才一定将话带到”

说完，她目送董佳佳一行人离开，随后转身回到内室。

皇后正坐在妆台前闭目养神，任由翠云和翠兰为她卸下发饰。

翠玉走上前，轻声禀报：“娘娘，奴才有事回禀”

皇后缓缓睁眼，声音带着几分慵懒：“何事？

翠玉低眉顺目：“董佳格格临走前托奴才带话，说是明日请安过后，想求娘娘留她片刻，她有事想求娘娘恩典”

皇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哦，这倒是有趣。董佳氏近来安分守己，不知她还想求什么恩典？”

她顿了顿，手指轻轻敲击着妆台，发出清脆的声响，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屋内一片寂静，侍候的宫女们屏息凝神，不敢打扰皇后的思绪。

翌日，皇后挥退了前来请安的众人，唯独留下了董佳佳一行人。众人心中疑惑，唯有张氏似乎想到了什么，心情愉悦地返回了启祥宫。

皇后端起手边的茶壶，轻轻吹了吹茶面，语气从容地说道：“董佳氏，董佳夫人进宫的事宜我已安排妥当。你还有何事情，要我将你留下，说吧，我且听听。若是合情合理，倒也不是不能给你恩典”

董佳佳沉吟片刻，措辞谨慎地说道：“娘娘仁慈，自打奴才怀上皇嗣以来，常在启祥宫内见到张姐姐的大格格玩耍，大格格玉雪可爱，奴才心中甚是喜爱”

“然而，随着产期临近，奴才心中愈发不安。奴才在家时曾亲眼见过额娘生产，今年又陪伴过那拉姐姐诞下三阿哥，那场面每每回想起来，仍觉心惊胆战，血光之景令奴才终生难忘”

“大格格与奴才同住一宫，奴才唯恐生产时冲撞到她，若真如此，奴才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因此，奴才斗胆向娘娘求个恩典，恳请主子娘娘将奴才迁出启祥宫，以免惊扰大格格”

皇后静静注视着董佳氏，见她面色苍白，眼中带着几分惊惧，说话时声音微微发颤，便已明白了她的心思。

皇后沉吟片刻，随后展颜一笑，温声安抚道：“皆是女子，我自是能体谅你的难处，只是迁宫一事非同小可，你如今怀着皇嗣，月份已大，不宜远迁，西六宫中虽有永寿、咸福、翊坤三宫空置，但若迁过去，你便孤身一人，无人照应”

“张氏毕竟是生育过大格格的，即使有董佳夫人进宫陪产，到底是宫内，终究不便。宫内规矩森严，若是你生产时有个闪失，董佳夫人也是难以及时寻得合适人帮助”

“有张氏在旁，我反倒放心些，若是你能平安诞下像三阿哥这般健康的皇嗣，那启祥宫上下可就有所依靠了，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皇后提到三阿哥时，语气轻柔却意味深长，字字如重锤般敲在董佳氏心头。她原本的信心顿时消散大半，低垂着眼眸，心里五味杂陈。

董佳氏闻言，连忙敛衽行礼，声音虽轻却带着几分惶恐与恭敬，“是奴才思虑不周，娘娘思虑周全，奴才一时心急，险些失了分寸，还望娘娘恕罪”

她微微抬眸，眼中闪过一丝不安，随即又低垂下去，语气愈发恭谨：“只是……奴才心中仍有些顾虑，怕自己愚钝，万一不慎冲撞了大格格，反倒辜负了娘娘的一片苦心”

她的话语虽委婉，却暗含试探，僵硬的坐姿，显露出内心的忐忑。

皇后听罢，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唇角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却未立即回应，只是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似在斟酌如何回应这绵里藏针的言辞。殿内一时静默，唯有茶杯中袅袅升起的茶香，缓缓弥漫在两人之间。

皇后闻言，眉眼间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语气也愈发和缓：“这你倒不必忧心。前些日子，承祜还向我问起他姐姐呢，说是许久未见，心中挂念”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似在思索：“改日我会同张氏说一声，提前将大格格接到坤宁宫住些时日，也好让姐弟俩多亲近亲近”

说到此处，皇后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仿佛二阿哥承祜那稚嫩的面容已浮现在眼前。

然而，当她目光转向董佳氏时，眼神却陡然变得锐利，语气虽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倒是你，万不可再因这些琐事整日心神不宁了。要知道，你腹中怀着的可是皇嗣，若有半分不妥——”

她略一停顿，唇角虽含笑，目光却如刀锋般直直刺入董佳氏心底，“我可是要罚你的”

董佳氏闻言，心头一紧，连忙低头应声：“奴才谨记娘娘教诲，定当小心谨慎，绝不敢有半分疏忽”

她指尖微微发颤，心中却明白，皇后这番话既是关切，亦是警告。殿内一时静默，两人心思百转千回，难以分明。

董佳氏闻言，心中一沉，自知迁宫一事无望，目光低垂，落在皇后宝座下的鎏金雕纹上，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大格格与二阿哥姐弟情深，娘娘思虑周全，是奴才愚钝。奴才身子一向康健，不敢伤了皇嗣，虽近日忧虑，但太医诊脉无碍，求娘娘恩典只为心安。既然娘娘已安排妥当，奴才便放心了”

“嗯，你安心生产便是”，皇后说完，随意与董佳佳聊了几句。董佳佳小心回应，神情渐显疲惫。

皇后见她困倦，又无要事，且自己还有宫务要处理，便道：“你先退下吧，好生休息”，随后，董佳佳行礼告退。

董佳佳退下后，一位年近五十、眼角布满细纹的老嬷嬷走近皇后，低声道：“娘娘，奴才冷眼瞧着，这董佳氏不是个安分的。平日装得像模像样，原以为怀了身孕会安分不少些，这才没过几日，尾巴又翘起来了。”

皇后听到此话，只是笑笑，“这不是正常吗，太安分我还担心呢，董佳氏毕竟还怀着皇嗣，只是瞧着也是个有心的，还算乖觉，没在请安时提出这件事，不然就难办了”

“再看看吧，就看生下来的是龙还是凤了，只是我原先想着两人一宫总能相互制衡，看来人还是有些少了，长春宫的阿明阿氏和延禧宫的乌苏里氏还是不太争气，倒是让马佳氏和那拉氏起来了，还得我自己动手，启祥宫倒是有些苗头，不过董佳氏却仗着身孕，找了个好借口，一心盼着迁宫，只怕还是不想如我所愿，还惦记着做一宫主位，估计张氏也在盼着呢”

“娘娘说的是，奴才见娘娘如此安排，倍感欣慰，娘娘真是长大了”，从小陪伴皇后成长的奶嬷嬷陈氏，听到她运筹帷幄、心思缜密的模样，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心疼。

“嬷嬷眼里，我总是长不大。嬷嬷的身子可好些了，每到冬天，您总要病上一阵，我真是担心极了”，皇后眼中满是关切，让陈嬷嬷心头一暖。

“娘娘放心，奴才可还要看顾着些娘娘和二阿哥的，娘娘也别太累着自个，日后还得看着二阿哥结婚生子呢，那些繁琐些的宫务不如交给翠玉她们去办，总归是要接我的班”，陈嬷嬷说着，目光轻轻扫过身后的翠玉几人。

“嗯，再看看吧”，皇后温和地回应，眼中闪过一丝对未来的憧憬，殿内一时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