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留客

司瑶眼中寒光一闪:“你们想要什么?”

楚河缓缓开口:“八千灵气值,如今利滚利到了两万四,但你仙庭宗家大业大,应该拿的出。”

司瑶身子一怔,随即点头,道:“拿得出。”

楚河又道:“还有那本天工开物。”

司瑶道:“那本书在我枕头下,只有放在自己身边,才觉得安全。”

司瑶的闺房很干净,干净得不像一个活人的房间。

没有胭脂水粉,没有绫罗绸缎,只有一本泛黄的古书,静静躺在枕头下。

她伸手取出《天工开物》,递给楚河。

“债已还清。”楚河接过书,转身就走。

楚河转身时,衣袖带起一阵风。

“等等!”司瑶忽然开口,“两位远道而来,不如……吃个饭再走?”

楚河脚步一顿。

“新鲜。”他摸着下巴,“讨债的倒成了座上宾。”

讨债了好几回,这种情况倒是头一次。

九尾狐也掩嘴轻笑:“主人,这次不用被人赶出去了。”

门开了。

“瑶儿!”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一个白面书生推门而入,脸上还挂着温柔的笑意。

正是醉悦楼里那位左拥右抱的“柳公子”,也只有他能在仙庭宗喊出‘瑶儿’这个称呼。

书生一抬头,看见楚河和九尾狐,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像幅没画完的工笔画。

但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楚河笑了,九尾狐也笑了。

笑得像一只刚偷到鸡的狐狸。

司瑶浑然不觉,温柔道:“明澈,这两位是贵客,我正想留他们用膳。”

书生的喉结动了动:“好...好...”

楚河却忽然道:“不好。”

司瑶问道:“哪里不好?”

楚河悠悠道:“我留下吃饭不好。”

司瑶继续问道:“为什么?”

楚河道:“我留在这里吃,可就有人吃不好了。”

司瑶疑惑:“嗯?”

书生连忙干笑两声:“那个……瑶儿,我突然想起还有事,要不你们先吃?”

司瑶蹙眉:“什么事?”

“呃……钱庄那边还有笔账没算清。”

“你不是说今日无事吗?”

“临时……临时想起来的。”

司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终于摆摆手:“去吧。”

书生如蒙大赦,转身就走,临走前还偷偷瞪了楚河一眼。

楚河冲他挥了挥手,笑容灿烂。

像送别一位老朋友。

待书生走后,司瑶才看向楚河,问道:“公子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楚河慢悠悠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没什么,就是觉得……”他抿了一口,咂咂嘴,“你这茶不错。”

司瑶皱眉:“你们认识?”

楚河道:“你既然知道等他走了才问,说明你心中是有答案的。”

九尾狐笑眯眯地接话:“认识,当然认识。”

“怎么认识的?”

“就在醉悦楼。”楚河放下茶杯,一脸回味,“柳公子出手阔绰,一掷千金,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司瑶的脸色渐渐变了。

“你们……是不是看错了?”

楚河摇头:“不会错,毕竟……”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讨债人的眼睛,从来不会看错账。”

司瑶沉默。

良久,她忽然笑了,笑得有些凄凉。

“原来如此……”

楚河挑眉:“你不信?”

司瑶摇头:“我信。”

“那你不生气?”

“生气?”司瑶轻声道,“我造他的时候,就知道……他终究不是‘他’。”

楚河盯着她:“那你为何还要留着他?”

司瑶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抚摸着桌上的茶杯,低声道:“两位……还吃饭吗?”

楚河和九尾狐对视一眼,忽然笑了。

“吃。”楚河一拍桌子,“债还清了,本不该吃,但主人请客,当然得吃!”

九尾狐眨了眨眼:“主人,你刚才不是说有人吃不好吗?”

楚河咧嘴一笑:“是啊,但他吃不好——”

“关我屁事?”

菜已上桌。

四道菜

第一道是“雪里藏珍”,嫩豆腐雕成莲花状,花心裹着颗夜明珠大小的鲛人泪。

第二道叫“凤凰泣血”,西域火雀的肝,淋着朱砂色的灵果酱。

第三道唤作“青龙卧雪”,碧玉芹配千年寒冰髓。

最后一道最朴实——“红尘笑”,一盘撒了金箔的炒饭。

酒倒是好酒,三十年陈的“醉仙酿”。

司瑶斟满三杯:“请。”

楚河却盯着那盘蛋炒饭:“这些金箔刮下来,能去丽春苑听上七日曲。”

九尾狐的尾巴已经卷走一块金箔:“主人不吃我吃~”

见到九尾狐露出真身,司瑶也只是愣了一下,并未过多言语。

酒过三巡,楚河开了口,问道:“不知道尊师去哪了?”

司瑶身子一怔,道:“早在一百年前,便离开宗门,去云游了。”

楚河问道:“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你?”

司瑶道:“我不是师尊,并不是清楚他的想法。”

楚河又给自己倒了杯酒,问道:“已经过去三百年了,仙子会不会有无是非人的感觉?”

司瑶没有说话。

楚河一仰头,将酒全部喝下,道:“三百年啊,足以改变一个人了。”

九尾狐忽然开口道:“三百年的时间,别说改变一个人,就连一个木人都能改变了。”

司瑶一愣,听出了两人话外音“两位的意思是说他...变了?”

楚河夹起一块火雀肝:“前天在赌坊,他把九霄环佩当给黑市刘三眼。”

“啪嗒”

筷子掉在桌上。

“不可能!”她的指甲掐进掌心,“我在核心刻了禁制,保留之前的本心,不能作恶。”

九尾狐吐出金箔:“您是不是还加了‘多为自己着想’?”

司瑶点头,“当初他就是太为别人着想,导致自己直接跳了崖。”

狐狸尾巴摇了摇:“问题就在这,‘至纯至善’是水,‘为自己’是酒——”

楚河接口道:“可现在这坛酒,发酸了。”

司瑶突然抓起酒壶灌了一口:“我不信...”

下山路上,九尾狐拿出颗留影石:“主人,你说要不要把这个给她看?”

留影石上浮现画面:

是书生在醉悦楼左拥右抱,打赏两位圣女的情景。

楚河却摇头:“收起来。”

“主人不是要帮她?”

“直接给她看,就像往伤口撒盐。”楚河摸出枚铜钱,“得让她自己发现...”

铜钱在空中翻转时,远处传来钟声。

九尾狐耳朵竖起:“仙庭宗的警心钟?”

楚河接住铜钱,笑了:“看来有人比我们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