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灵堂夺权

郑武死了。

被一阵巨浪冲下了船，就再也没有爬上来。

岸蒲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被数十米高的巨浪直拍打下，整个人匍匐在甲板上，又随着海浪的退去，消失在视野中。

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她就要抓住他的手了！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被另一阵巨浪将她打得慌了神，那双手便再也握不到了。

他怎么会走呢！

他还那么年轻，还没满四十岁，连一根白发都没长。

怎么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对她说，就这么走了！怎么敢走的呢！

岸蒲还失魂落魄地斜靠在船杆上，不过短短几瞬息，海浪已退，平静无风的海面，全然看不出它刚才恶鬼的模样。

船上悲鸣的号角声已经吹响，天际亮起了第一丝朝阳，朦胧的黑暗中照射进了一丝光亮。

她只觉得这光是这样刺眼，照得她无所遁形。

周围的人已经哭作一团，在祭奠他们死去的老大，红旗帮的帮主，郑武。

“老大——！”

“老大——！走好啊——！”

可她一滴泪也流不出。

昨夜的那场和大海无声的搏斗，死去的怎么会是他的丈夫！

那个叱咤风云的南海王，那个将她从花船上强掳来当夫人，那个教着自己如何掌舵的男人，郑武。

直到船头那杆子红旗被人缓缓地卸下，她才如梦初醒般，匍匐着自己的身子向前挪动着自己的步伐。

“不要···不要···他没死···不能卸下···不能的···咱们连尸体···都···”岸蒲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早已沙哑，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

只能噙着泪用着祈求的眼神看向正在缓缓将旗帜卸下的水添，缓缓摇动着她湿透的裤脚。

按照红旗帮的规矩，帮主身亡便要将船头的红旗卸下，等待新一任的帮主再次将它升起。

同时旗帜也是一种讯号，告诉周边所有红旗帮的人，帮主遇难的消息。

“大嫂！”水添握着旗绳的双手已经泛着血丝，可却还是咬着牙继续拉动着绳索：“咱们···好好送大哥···走吧···”

“母亲！”第一个闻讯赶来的是张正，他飞快地奔向此刻瘫坐在甲板上的岸蒲：“母亲！爹呢？爹怎么了？”

“正儿！正儿！”岸蒲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颤抖地握上张正的双手：“快去跟他们说，你爹没有死！没有死！他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母亲！别怕！我在！我们一起等爹回来！”张正已经从周围的情形中大概判断出了父亲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只是母亲现在还不愿意相信罢了。

离别是每一个在海上的人都要学会的第一个技能，只有能平淡地接受任何人的离开，才有踏上船的资格。

但母亲不同，她是父亲强娶来的，被父亲护得很好。

并不知道，离别对他们来说，是多么稀疏平常的事情，哭是没有用的，继续将船向前开才是唯一的出路。

因为没有人敢保证下一刻风浪会不会席卷重来，而沉没海底的人是否会变成自己。

“大哥！我大哥呢！”紧接着上船的是郑兵，郑武的亲弟弟，手底下掌管着上百条的船只。

“帮主已经溺亡了。”水添站在船头接待着红旗帮下的每一个首领，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郑武的死讯。

那声音像是魔咒一般环绕在岸蒲的耳边，提醒着郑武死去的事实。

“大哥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留下我们这些弟兄们可怎么办才好啊！”郑兵扑通一声跪在了船头磕了三个响头。

“咱们红旗帮以后该何去何从啊！大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嫂子！照顾好整个红旗帮！”郑兵的目光，已经落在船头祭台正中央摆着的红旗上了。

他的一句话，却将岸蒲瞬间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抽离。

“郑兵！大嫂没有别的话想对你说···但至少···至少···咱们先好好地把大哥送走吧！”岸蒲知道自己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胆怯。

郑武活着的时候底下那些人会因为郑武而拧成一股麻绳，他就是那个死结。

如今他走了，绳结也就松散了。

只剩下几缕松散的细绳，她必须站出来当那个死结，才能守住现在的红旗帮。

“大嫂！我自然会好好送走我大哥！可毕竟咱们红旗帮不能一日无主啊！”郑兵故作满脸愁容地说道：“我这也是想保住大哥的基业呀！大嫂！你想想万一其他五色帮的人，得知大哥走的消息，打过来，咱们红旗帮群龙无首，如何能胜？”

“谁说群龙无首！我还站在这里！”岸蒲坚定地走上祭台旁：“谁来当下一任的帮主，郑武早就与我详谈过！”

“这···”底下的几个首领，迟疑地看向岸蒲，又看向郑兵，不知道该向哪一边。

“哼！大嫂！我平日敬你是个高人，客客气气唤你一声大嫂！”郑兵自然是不甘示弱地站出来，紧紧盯着岸蒲，像是盯着一个势在必得的猎物一般：“可不代表我郑兵是好糊弄的！你说大哥告诉你就告诉你了？还不是你开口一句话的事！谁知道真假啊？”

“哼哼！”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一般，嘴角微抽：“难不成话要咱们这几个兄弟中派一个下去问问大哥是真是假啊？”

“是啊！谁知道是真是假！”果然郑兵的话一出，底下几人连连附和。

剩下几个沉默寡言的都是跟在张正身后的几个首领。

“我房中有郑武的遗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由谁来当下一任的帮主！”岸蒲知道自己没有退路，海上容不得她去为他人流泪：“等送走郑武，我自然会将这份遗书呈给各位看！”

“诸位！明日的此时，我便会再此宣读遗书！”岸蒲的话音刚落。

乍时间，天光大亮。

大海迎来了新的一天，平静的海面闪烁着光芒，船只像是航行在一片珠宝之中。

可明明它底下埋着那么多无名的尸骨，吞噬了这么多活泼的生灵。

却又能装作如此无辜的小孩，清波碧浪，岁月静好。

一行人跪在祭台前，各怀心思地念着祷告为郑武祈求着来生。

直到朝阳一点点西斜变成夕阳再到最后一丝光亮都被海水吞噬，此后天地再次被黑暗笼罩。

身后的人也一个个地告辞离开，到最后只剩下张正和郑兵两人还跪在岸蒲身后。

“郑兵，你为什么还不走？”岸蒲哂笑一声，只用余光撇了一眼还跪在她身边的郑兵：“是真心为你大哥离世难过，还是想拿到我手里的遗书？”

“嫂嫂，我是大哥带大的。”郑兵难得露出了几分柔软：“他走了，没有人会比我更难受。”

“是吗？”岸蒲转过身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我还以为你早就想取而代之了！”

“哼！”刚刚那一瞬的柔软瞬息便在郑兵的脸上消失不见：“嫂嫂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除非真正想取而代之的，另有其人！还是说大哥根本没有立什么···”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见刀剑入体时的皮肉撕扯声，在体内翻腾着。

“···遗书吧···”

岸蒲的脸上喷洒着郑兵滚烫的鲜血，眼神却像是一盏黑暗中的明灯，格外发亮。

“恭喜啊！你猜对了！”岸蒲扯起一抹笑意，眼神冰冷地看向郑兵再一次补刀：“你们兄弟既然如此情深，那你就下去陪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