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巫峡骨鸣

独眼巨人的喘息掀起腥风。

云羿贴着刑天柱滑行,赤霄残片在青铜柱身刮出火星。

巨人眼眶中的荧惑火种突然暴涨,云羿右眼的赤纹与之共鸣,竟在虚空勾连出涿鹿古战场的星图残影。

“刑天...舞干戚...”巨人喉间挤出上古战歌,断裂的脖颈处伸出青铜脊椎,顶端赫然是鬼谷帛书描绘的干戚战斧!

斧刃劈裂海面时,十二座浮岛同时震颤。云羿踏浪疾退,怀中帛书星图突然飞起,在巨斧风暴中拼成浑天仪。

当仪针指向“翼宿”方位时,他福至心灵地将赤霄残片掷向东南——残剑化作流火,点燃海面下蛰伏的青铜锁链。

锁链尽头传来龙吟。被囚禁的蛟龙破海而出,额间夔牛纹与云羿赤纹呼应。

它撞偏干戚斧刃的瞬间,云羿跃上龙角,指尖星火凝成缰绳:“带我去巫山!”

蛟龙摆尾击碎两座浮岛,冲天而起。

云羿在龙鳞缝隙间窥见惊人画面:幽荧的血月已蚕食建木过半,树冠上悬挂着三百六十具星官尸骸,正随月华流转组成周天星斗阵。

巫山云雾割裂月光。蛟龙俯冲入峡谷时,云羿听见崖壁间回荡着编钟雅乐。

那些看似天然的钟乳石,实则是倒悬的青铜编磬,每根磬柱都刻着《九歌·山鬼》的残句。

“帝子降兮北渚...”女声吟唱自雾中飘来。蛟龙突然痛苦翻滚,云羿坠入寒潭前瞥见惊人景象——潭底沉着九尊青铜夔鼓,鼓面蒙的竟是鲛人皮!

潭水刺骨,赤纹却灼如熔岩。当云羿触碰到夔鼓时,鼓面浮现出大禹治水的图腾:应龙以尾划地,青铜巨斧劈开龙门,而刑天无首之躯正在洪水中咆哮。

“原来禹王锁蛟是假...”云羿的指尖抚过鼓面裂纹,“实为镇压刑天戾气...”

潭水突然沸腾。九尊夔鼓同时自鸣,声波凝成实体锁链捆住云羿。

雾中走出的素衣女子赤足踏波,腕间银铃与望舒如出一辙:“擅动镇狱鼓者,当受剜目之刑。“

云羿的赤纹化作火凤冲霄,却撞上无形星幕。

女子轻笑,揭下面纱露出与望舒九分相似的面容:“我是瑶姬,西王母斩三尸所化的恶魄——你身上有姐姐的味道。”

锁链猛然收紧。云羿在剧痛中看见瑶姬的瞳孔深处:被青铜矩尺贯穿的望舒本体正在巫山地脉中沉浮,每道锁链都缠着《山海经》异兽的魂魄。

“想要她?”瑶姬的指甲划过云羿右眼,“用荧惑之种来换。”

蛟龙突然破潭而入,撞碎三尊夔鼓。云羿趁机挣脱桎梏,赤霄残片刺向瑶姬心口,却穿透虚空幻影。

真正的杀招来自头顶——瑶姬的银铃化作囚笼,将他罩在青铜编磬阵中。

“你可知这些磬柱的来历?“瑶姬的裙裾拂过磬面,奏响《招魂》变调,“这是颛顼绝地天通时,斩断的建木枝桠...”

磬声突然尖锐。云羿的识海被强行撕裂,前世记忆如毒蛇噬咬:他看见自己作为荧惑星官,在瑶池宴上斩落刑天首级;看见瑶姬偷取刑天首级炼成血月;最后看见西王母将望舒本体钉入巫山时,墨翟正在崖顶刻下星图。

“现在明白谁才是灭世元凶了?”瑶姬的银铃缠住云羿脖颈,“你们这些星官,才是...”

赤霄残片突然自鸣。云羿的赤纹逆流成河,竟在潭底凝聚出刑天虚影。

无首战神以乳为目,干戚斧劈碎编磬阵,余波震得瑶姬嘴角溢血:“不可能!刑天魂灵早该...”

“早该被你炼成血月养料?”望舒的声音自夔鼓传来。

最后六尊鼓同时炸裂,她的虚影在星火中重组:“我的好妹妹,你忘了巫山是谁的主场?”

姐妹相争的间隙,云羿潜入潭底。

赤纹照亮岩缝中的青铜碑,碑文记载着惊人真相:大禹治水实为掩盖刑天墓入口,九鼎最初是镇压刑天残躯的容器!

地脉突然震动。云羿脚下的岩石崩裂,露出深埋地心的青铜巨棺。棺盖上刻着“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而棺内传来的心跳声,竟与他右眼的赤纹同频共振。

“住手!”瑶姬的尖叫与望舒的警告同时响起。云羿的手已按在棺盖,赤纹自动破解封印。

棺椁开启的刹那,他看见里面蜷缩着无首婴儿,脐带连着把青铜巨斧。

婴儿突然睁眼,瞳孔中是旋转的血月。云羿的赤霄残片不受控地刺入婴儿心口,溅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星火凝成的甲骨文——正是鬼谷帛书缺失的最后一章!

“...刑天葬于归墟之眼,其志融于荧惑,待血月...”云羿念到半途,整座巫山开始崩塌。

怀中的婴儿突然膨胀成刑天战魂,巨斧劈向血月时,十二金妖浮岛竟自动组成祭坛。

瑶姬在狂笑中化作血雾:“终于...等到刑天斩月...”

斧光触及血月的刹那,幽荧的叹息响彻三界。云羿看见月面裂开竖瞳,瞳中映出墨霄的星骸——他正在被炼化成新的干戚斧柄!

“就是现在!”望舒的虚影融入云羿右眼。赤纹暴涨成星轨,指引赤霄残片刺入刑天斧刃缺口。

金铁交鸣的瞬间,时空静止,云羿在绝对寂静中听见三个心跳:刑天的战意、荧惑的暴戾、还有自己将断未断的人性。

静止打破时,刑天斧刃偏转三寸。月面竖瞳被劈出裂痕,墨霄的星骸自裂缝坠落。

云羿御风接住的,却是半截焦黑的青铜面具。

“你竟敢...”幽荧的尖叫伴随血月坍缩。刑天战魂开始消散,临灭前将青铜斧纹烙在云羿脊背:“去找...逐鹿之野...”

瑶姬的残魂裹着血月碎片逃向归墟。望舒的虚影愈发透明:“她要去唤醒真正的刑天之首...在...”

话音未落,巫山彻底崩塌。云羿抱着面具坠入云海,下方是正在陆沉的十二金妖浮岛。

当赤霄残片发出归鞘般的嗡鸣时,他看见东海深处升起青铜巨门——门扉的饕餮纹,正与九嶷山那道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