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点49分，叶安站在厨房磨砂玻璃门后。玄关镜斜切出的菱形光区里，凌言染赤脚蜷在飘窗台，手机蓝光爬上她鼻梁的旧疤。
那条Tiffany双环项链本该锁在保险箱——去年圣诞夜他亲眼看着她放进去，密码旋钮转过1123时发出三声钝响，和那人微博简介里的数字严丝合缝。
“中央空调的香薰该换了。“叶安用裱花袋在蛋糕边缘挤出第23朵奶油玫瑰，塑料袋的吱呀声割裂寂静。
凌言染的拇指悬在删除键上方：“香港四季酒店的蓝风铃限量款，要提前三个月订。“
月光正把碎钻熔成液态银，链坠随她打字的频率轻颤。叶安数到第七下震动时，暖风突然掀起她睡裙后领，露出一截褪色的纹身——肖邦《夜曲》Op.9 No.2的第三小节，升降记号组成的摩斯密码正是LXR。
“物业今天催缴冷冻室除霜费。“他伸手扶住倾斜的蛋糕胚，指尖陷进裂缝里。
冷冻室最底层放着无菌纱布，这是她白细胞最低时囤的物资，如今定期更换只为叶安切水果时备用。
她锁屏的动作让手机壳边缘的碎钻剐过飘窗：“密码早换成指纹了。“
手机紧急联系人设置成叶安驾照编号，却把联系人名称写成某人英文名的缩写。
叶安看着奶油顺着1123形状的蜡烛下滑：“备用密钥...还是原来那个声纹？“
震动声突然炸响，凌言染的指甲抠进亚麻坐垫：“系统自动覆盖了。“
新声纹采样于叶安晨起时的咳嗽声，被她用音频软件调高频率伪装成某人的音色。
融化的蜡油裹住第三颗车厘子时，智能音箱的港台腔男声刺入沉默：“现在时刻，午夜十二点整。“
叶安抹去料理台上的奶油渍：“上个月送修微波炉，师傅说变频器用的是2015年的老型号。“
凌言染扯过羊毛披肩盖住锁骨：“有些零件换了反而容易报错。“
披肩内袋缝着叶安送的第一支体温计，玻璃管里的水银柱永远停在36.8℃——她出院那天的完美体温正常。
冰箱突然发出制冰的轰鸣，冷藏室那瓶刮花编号的红酒在镜中投出血色倒影，瓶身缠绕着化疗时的滞留针固定胶布。
冰格弹出心形冰块撞在镜面，折射出七年前住院部的走廊。凌言染蹲身拾取碎冰时，羊毛披肩滑落露出锁骨下三厘米的淡粉色疤痕——这是叶安签下骨髓捐献同意书那日，她偷拔监护仪电极片留下的灼痕。
疤痕形状恰似叶安钢笔漏墨时染透纸背的墨渍，她总用遮瑕膏涂改成某人名字的笔画结构。
“制冰模块老化了。“叶安用纱布裹住渗血的指尖，这是她化疗时养成的急救包拆封手法。
凌言染将冰块按在发烫的手机背面：“原装压缩机才适配。“
月光偏移至红酒瓶残缺的编号，2015四个数字正溶解成血珠往下淌。她忽然想起移植仓里输血的滴速——每分钟112滴，叶安当时攥着秒表在玻璃外默数的节奏，此刻正与冰箱压缩机震动频率重叠。
智能音箱突然播放《奇异恩典》，港台腔男声在副歌部分走调成叶安哄她做骨穿时的摇篮曲。凌言染握着的冰酒器滚落在地，银色外壳映出两个交叠的倒影：她的手腕静脉处浮现叶安工牌编号的荧光贴痕，这是当年放疗时的定位标记，此刻却在黑暗里诡异地发亮——像极了结婚对戒内侧那圈夜光涂层，永远指向36.8℃的体温刻度。
此刻的医疗记忆如同放射性碳14，在她婚姻的骨骼中持续衰变。每个看似缅怀旧爱的半衰期，都精准测年着对叶安的亏欠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