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曹德

大唐1308年，北安府，兰山县。

深秋时节，淡云缭乱，满天霜色生寒，山间红叶林瘦。

灵感寺山门前，两个小和尚分别站在守山石狮子的头背，一个踮起脚尖，另一个伸长了脖子，皆一脸焦急地望着苍茫的山路。

“大王派我来巡山啊！我替秃驴把病看......”

随着风格迥异的歌声响起，一位骑着青驴的少年出现在山路的尽头，并且不快不慢地向这边走来。

两个小和尚相互望了一眼，几乎同时跳下了狮子，一个“蹭地”跑进了山门，另一个活兔子似得奔向少年。

山路不近，到达少年跟前，小和尚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半个字，急得本来发白的小脸通红一片。

“小惠生别急，你师兄们还死不了，我问，你点头摇头就是！”

骑在青驴上的曹德看着小和尚，目光闪了一下，继续温声问道：“你师傅、师兄们的病情又加重了吧！”

惠生急忙点头。

“你们还没有按照我开的方子‘抓药’？”曹德不禁挑了挑眉。

惠生点头，接着又急忙摇头，一张小脸写满了纠结。

曹德也不催促，就这样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惠生被看得满脸羞愤，恶狠狠地瞪向曹德：“大师兄说过，我们灵感寺是佛门正宗，绝不可能为了活命就干那种下流事。”

“哦！”

曹德故意拉长了声调，“那你能告诉我，山下乡亲们口中的云雨寺在哪？”

“背后嚼舌根......他们就该烂舌头......”惠生忍不住大声咒骂了起来，只是看向曹德的目光早就虚了。

曹德见状，也不再逗弄惠生，骑着青驴直奔寺庙，下驴将缰绳递给迎上来的小和尚，直接走进了大雄宝殿。

映入眼帘的是一尊丈高的巨佛，其面目悲悯，金身无色，左右两尊石胎泥塑的护法罗汉做拱卫状。

地面上跪坐着八九个少年和尚，他们的皮肤如火焰一般红艳，灼热的雾气不断升腾而起。

隐约间，还真有点得道高僧的感觉，但如果近距离观看，和尚们的面孔各异、状如恶鬼，好像都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曹德，有别的方子你赶紧拿出来，师弟们这个样子恐怕撑不了多久！”一道身影在曹德的身边停住了。

“方子我已经开了，想要别的法子你只能另请高明。”

曹德看向来人，忍不住在其玉面上多停留了一分，无奈耸了耸肩，

“另外，惠海和尚，你师弟们如果保持这个状态，估计挨不过今晚就会集体暴毙。”

声音不大，却犹如晨钟暮鼓一般巨响，震得雾气狂颤不已，紧接着，一双双赤红的眸光不约而同地照向惠海。

迎着众人的目光，惠海手中的念珠急速捻动了起来，一时间，大雄宝殿的空气凝固了，只余念珠碰撞的声音“叮叮”作响。

“呵呵！”

一声轻笑，惠海手中的念珠停住了，面色如寒铁一般冷酷，

“我只给你们两条路，一是继续挨着，祈求佛祖他老人家保佑。

“另外一条，谁要想下山找女人解毒，只能踏着我的尸体走出去。”

话音刚落，少年和尚们接二连三地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惠海，一身形高大的和尚操着嘶哑的嗓音，道：“师兄，你果真不给我们留条活路？”

惠海冷声高喝：“惠林，你想下山犯戒？”

惠林气得浑身青筋乱窜，双目圆睁，钵盂大的拳头攥得吱吱作响：“师兄，你不顾及师弟们性命，那就别怪......”

“其实吧，还有一个法子能从根本上救你们。”曹德适时打断道。

“砰”地一声，惠林的拳头在惠海身旁的梁柱上轰出了个深坑，接着猛然转过头，吼道：“快说！”

曹德暼了眼泰然不动的惠海，朗声解释道：

“如果你们中的只是普通的情毒，找个女人也就罢了，但如果是妖毒，这法子只能治标，想要根治，除非......”

“除非什么？有话直说。”惠海开口了。

曹德定定地望着众人，一字一顿回道：“除非杀掉那只下毒的妖。”

惠海沉默不语。

惠林环顾了一圈，咬了咬牙，向惠海低吼道：“师兄，这回你怎么说？”

惠海继续沉默，少顷深呼一口气，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让开了道路。

惠林瞬间打了鸡血，眼睛里闪烁出猩红的光芒，暴喝了一声：

“师弟们，想杀藤妖的跟我一起走，老子早就想弄死它了......”说着第一个冲出了房门。

其余人相互望了望，咬着牙，一齐跟了上去。

望着众人奔跑的背影，曹德的目光有些缥缈，也不回头，轻声问道：“惠海和尚，你不过去，不怕你的师弟们被妖藤吃了？”

“妖藤不吃人，它只对死尸感兴趣！”

惠海轻声叹了口气，“况且，也是时候去通知师傅了！”他说完，便神情萧索地走了出去。

曹德强忍着心里的激动，呼了几大口浊气，向着关押着藤妖的所在地——锁妖塔急速奔去。

说是锁妖塔，其实就是一座精铜打造的佛狱，灵感寺只修了一层。

曾听惠海说，锁妖塔里面有且只有一只藤妖，至于什么时候被锁在这里，因为时间太长，早已不可考证。

当曹德到达锁妖塔时，铜门已经四分五裂，就连曾经围绕锁妖塔象征着秩序的精铁锁链，也只能无力地趴在地上，任和尚们随意践踏。

而于此同时，惠林等人手持棍棒，对着锁妖塔里面环绕数圈的赤红藤蔓正进行着疯狂输出，但奇怪的是，藤妖竟然一动不动，仿佛早已死的不能再死。

看着眼前荒诞的一幕，曹德不禁蹙起了眉头，事情仿佛偏离了他的计划。

等到明心法师与慧海赶过来时，前者直接怔在了那里，黝黑的老脸顷刻间面无血色，干瘪的嘴唇连连颤抖，不住喃喃自语着：

“怎么可能，怎么会......除非......”

不知想到了什么，明心禅师满脸怒容地看向惠海，紧接着，他直接变了脸色，向着后山疯狂奔去。

“后山有什么？”曹德有些摸不着头脑，忍不住望向惠海。

“师傅也许是想跟祖师们告罪......”惠海一脸惆怅，可紧接着，目光瞬间锐利了起来。

曹德的双眸也恰好闪出了光，二人会心一视，一齐向后山赶去。

临近后山，明心禅师的怒吼声渐渐大了起来，可随着接近，那声音又急速变小，更确切地说，是一种更宏大的声音占据了曹德的心灵。

那声音好像翻书时的“哗哗”声，又似泉水喷涌时的“汩汩”声，忽远忽近，忽高忽低。

直到最后，全部化为一道文字流淌在曹德的眼前：

【发现妖物，是否开启伏妖！】

【注意：伏妖有风险，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