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的。”
“我想吃糠菜粥了……”
当晚，淑芬反常的满脸红光，原本卧床不起的身板，竟然还能够起床煮粥。
但是，陆暮却高兴不起来。
想起当初的老张头，恐怕这是回光返照了。
回光返照……
这是体内残存阳气爆发，阴阳即将离绝的表现，如同“残灯复明”。
陆暮也算是活了许多年头，见过多少老人临终前面色红润、精神焕发，嘱托后事，随后去世。
甚者。
夜行数十里去看望亲人。
就如“油尽灯枯前的最后闪烁”。
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苦难时候的一碗糠菜粥，这让陆暮心中一痛。
由此可见，当初糠菜半年粮的日子虽然苦，却是婆娘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了吧。
“老婆子你怎么……”
陆暮一掩面，两行浊泪划过脸颊。
淑芬跟着自己数十年，好不容易晚年出头来，还没有享受多少年的福呢。
这都是命啊，命不好，享不了福啊。
终于。
在见过了家小之后，在和老大老三的儿子唠叨挑逗过后，在和三个大儿一起吃过糠菜粥之后。
在这个清凉的晚上，在陆暮的陪伴下，在熟睡中，淑芬悄然的没有了呼吸。
次日的清晨，陆暮在门前盯着河旁的向阳花，几天前就见到过这朵花，还没盛开。
眼看就要日出，向阳花却谢了。
向阳花死在了日出前……
就如陆暮开始了修仙，见到了长生的希望，婆娘却死在了修仙前。
她太老了，这年头，能活到八十的不多，还多亏了春木桩养生健体。
终究是无力回天。
其外。
万家派人来过，带来了消息，告诉陆暮他已经准备好了重礼，只要陆暮点头，便可前往送礼，以万家以往的人情，换取进入田庄的名额。
礼深，情义才重，那么修仙门路的礼要多重？
陆暮摇了摇头。
抛于脑后。
仍然没有从婆娘的离世中恢复心情。
随之目光投向了玉带水对面的大山，犹记得，婆娘淑芬说过她死后，就葬在对面山头上。
如此一来，她也能“望”着家小。
说起来，娘家需参与吊唁、确认死因的。
陆暮自嘲的笑了笑：自家婆娘的宗亲娘家？哪里还有娘家！
不过，这些天那陈立身的子嗣来过，蓬头污面，衣衫褴褛，却不得其门而入。
“爹，娘亲她该入土为安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很轻，紧接着传来老大陆家海的声音。
陆家海很沮丧，却还算沉稳，想了想，说着：“我那大舅家的子嗣，最近总是找来，今天又来了，我见了他们，说了几句。”
“原来，我那大舅早在当初陈宅被烧不久后，过了一段时间东躲西藏的日子，后来运道不好，摔下山去摔死了。”
“只剩下他的两个儿子带着家小讨日子，找过来的是其大儿，陈冬凌。”
“他的婆娘生了重病，几个儿女也都饥一顿饱一顿，这陈冬凌当初还是考科举的，后来家道中落后就没了心气，还染上了赌博，仅有的家底都败光了，留在了赌坊。”
“所以，他们来找咱们做什么？”陆暮没有回头，随口问道。
“来借钱的！”
“借钱？”
陆暮转过身来。
他即便再有钱，也从来没想过借给别人去赌，因为这约等于把钱扔进海里……不，就算扔海里还有声响。
陆暮心情低落，本不想理会。
当初就没有了情分，婆娘更是不在了，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
却想了想，淑芬尸骨未寒，娘家找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的安排，微微低头，口里说着：
“娘家需参与吊唁是为‘礼’，人情没什么可说，却可以在商言商。”
“一如当初你大舅还活着的时候，对于隐田的在商言商。”
“你可以让他们吊唁帮忙后事，给钱就是。”
说罢。
陆暮叹了一口气。
如此这般，此事就算是到此为止了。
……
嘚哒……嘚哒……嘚哒！
三天后，门外传来了马车的马蹄声。
许是有了气感，练了青玉功，陆暮的听觉惊人，在家中卧室也能听到动静。
正好结束一日三练，站起身来加快脚步，往门外走去。
“也许是婆娘不在了，对于凡俗也没有了多少留恋，又或是我有‘老有所成’的命格，最适合的是修仙。”
“可算是走到了今日，我才会这般的期盼吧。”
“又因为生离死别，让我明白到家小是会死的，好不容易跻身豪强，人身安危需要着重考虑。”
“由于上次出手埋下了危险，我只有掌握强大的修仙实力才能心安吧。”
陆暮深吸一口气。
其外。
他此前虽然问了许多关于修仙门路的细节，包括了仙族，仙户，仙籍，庄客，庄丁。
得知他有了气感，不需要当庄丁，可以借万家的情义，直接当庄客，也没有或许乐观。
当庄客就不用吃苦了吗？
或许！
陆暮心里门清，既然永佃权是仙族田庄的缩影，那么即便是庄客也没有容易二字。
好在万家想要出头，需要陆暮当庄客提携他们的庄丁。
让陆暮得以轻松了。
此行也就只是跟着他们一起前往送礼，取得庄丁的名额。
至于庄客的门路，陆暮也不用操心，万家为了自身也会给陆暮准备好。
眼下。
万家万云山来了，不仅仅是一辆马车的声音，别的六家庶族想必也来了，这几天也准备妥当。
陆暮迎出门来，果然就见到了万云山从马车下来，另外还有许贺、吕竹、何松云等人。
远远的，万云山便恭敬的拱手，最强问候着：“陆前辈，我们这便出发吧！”
“好，几位请进来等候。”陆暮点头，回头摆手，让门丁前往马厩，找来马倌充当马夫：“来人，备好马车！”
少时，陆暮上了马车。
回头看着自家门外，同样走出门来的三个大儿，随后放下窗帘，闭上了双目。
陆暮再睁眼，脸上猛然露出了坚毅之色，接着让车队出发！
陆暮知道，他以往还不算是真正的接触修仙，此刻起，才算是迈出了第一步，闯入神秘莫测的修仙世界。
晚年之后，时间本来就过得很快了，修仙之后，他还不得知时间又会多快。
想必，此地的一切人和事，都是见一面少一面了，需深深的刻印在心底。
生怕那天就没有了交集，今生都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