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场“搏斗”
我本以为现在安全了,祖母来了,祖父也来了,现在他们就可以接我回家,不会再有什么令人害怕的事情发生了,我的脸上挂着泪痕高兴地笑着,坐在三轮车中紧紧地拉着祖父的后背的衣角,祖母则坐在三轮车的车帮上,祖父载着我们俩,一边骑着车,一边叫唤着我:“小逸啊,别怕啊,爹爹带你回家了啊。”祖父一边还责怪着祖母,把孩子一个人丢在那里,自己瞎跑,看把孩子吓成了什么样了!祖母一脸委屈:“唉,我从那么远抱到这里,已经太累了,抱不动了,所以才将她放在那个台阶上的,这不是等你的嘛,左等右等不见你过来。”这时候差不多已经是下午的四五点多钟,夕阳的余辉已经铺满了半边天,我们吃掉的那点东西早已在胃肠中消化殆尽了,现在都饥肠辘辘,祖父说他骑快一点,回去给我们下面条吃,我拍手称快:“好,爹爹,你快点吧,我饿了。”
祖母嘱咐着他:“别着急,注意安全!”“好的,走喽!”祖父稍稍加快了速度。但是三轮车毕竟比较笨重,加上载着两个人,还是有些缓慢与不协调,不疾不徐地前进着。祖母和祖父安静地说着一路上的事情,倒好像不是在说自己,而是在讲着一段冗长久远与自己毫无瓜葛的故事。
三轮车穿行在了乡村的石子路上,迎面走过来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这个疯子经常性在道路上走着,据说是因为感情的事情而气疯的,手里总是喜欢拿着一个垃圾袋或一捆稻草抱着,她看人的眼神有些恐怖,所以路上的行人经过她身旁时都会是匆匆而过,谁也不敢在她的身边多停留一下。
祖父和祖母说着话,蹬着车,浑然没有注意到前面的那个疯子。突然,祖父的衣领被一个人从面前拽住了,三轮车戛然而止,疯子就直挺挺地挡在了三轮车的面前。祖父一下子没有缓过神来,竟然和这个疯子打着招呼:“你有什么事吗?”“你这件衣服是我的!是我的!你偷我衣服!”疯子大吼大叫,对着祖父又拉又扯,将祖父一个踉跄从车座上拖拽了下来。三轮车撇了老远,差点没翻进旁边的沟渠里。我们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被这个疯子缠上了,这下糟糕了,人们都说疯子是惹不起的,惹不起至少得躲得起啊,但是我们根本无处可躲了。
祖母跳下车,稳住了三轮车,跺着脚,束手无措,只是大声嚷嚷着:“不要打了,姑娘,不要打了!”可这是个疯子呀,如果疯子能够控制得了自己的话那就不是疯子了。疯子的蛮力极大,他推搡着祖父,加上祖父在那期间不小心把右手臂摔伤了,没有痊愈,根本不是疯子的对手,祖父如一个木偶,任她摆布。疯子和祖父纠缠着,将祖父的衬衫扯下了一个大窟窿,露出了汗衫,而疯子大笑着:“哈哈哈,芝麻开门,给猪剥皮啦……”说着一句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令人听得汗毛直竖。我吓得六神无主,呼吸也变得很不均匀,紧张地盯着这一幕近乎戏剧性的事情上演。
祖母扶着车龙头,推着车向前奔跑,一边跑一边往身后叫唤着祖父:“老头子,快跑!快跑啊!”祖父摆脱了疯子的纠缠,向我们这边跑过来,他拖着个拖鞋,跑了几步拖鞋便跑掉了,又掉头去捡鞋,而疯子就在后面不依不饶、穷追不舍地跟着我们,祖母担心祖父,不断地向后面张望着他,高叫着:“快点!你快点啊!”祖父来不及穿鞋,捡起鞋子抓在手中赤着脚在石子路上奔跑着。但疯子都有一股“疯劲”,她旋风般窜到我们三轮车的后面,紧紧地拽着车架不松手,脸上疯疯癫癫的,还伸出一只手想要拉我,我被她的举动吓坏了,“啊啊啊……”地乱喊乱叫,疯子见我怕她,更加疯笑着来抓我的手和脚。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祖母一下子跳到车后,一手护着我,一手将疯子往旁边用力一搡,将疯子搡了一个踉跄。祖母铁青着脸,大声向疯子吼道:“不要吓着我家孩子!”
疯子被祖母这么一搡一吼,显然一愣,继而就想去抓住祖母的领子,祖母急中生智,掉头向另外一个方向跑去,疯子看到她跑了,松手丢下我,立即去追祖母,祖母边跑边对祖父喊:“你推着孩子快走,先到前面的人家去避一避!”一时间,这个小小的村路上乱作一团,叫声、吼声、脚步声、呼唤声不断地响起,祖父一瘸一拐地奔到三轮车边,急忙将拖鞋穿到脚上,推着我向前面较近的一户人家赶。我掉头去看祖母,只见疯子还紧紧地追着她,一边追还一边回头看我们,她看到我们走了,就在原地停下来,又跳又蹦,还狂叫着,跺着脚,望望左边,望望右边,见我们各奔东西,她竟不知道到底要追谁。祖母见疯子犹豫不决,她也停了下来,挥着手中的拳头:“嗨!你来追我呀,来呀!”她极力想把疯子“引诱”过去,好让我们脱身,那动作与表情,让人怀疑她自己是否也是个精神病人。疯子还真上了祖母的“诱饵”,不再管我们了,直直地向祖母追去,祖母之所以向那个方向跑,她用这种“调虎离山之计”不仅是为了疯子不再缠着我和祖父,而且那是疯子家的方向,估计祖母会跑到疯子家里去找她的家属去了吧。
而我由于惊吓过度,记不清楚后来是怎么回家的,祖母是怎么脱身的,但是祖母为了护着我们而和疯子“搏击”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有时候甚至不相信自己的记忆,这简直就是像影视中才会出现的片头,为了证实自己的记忆力,我曾问过祖母,她回答道:“如果我不及时把疯子引开,你和你爹爹怎么走得了呢,又无法和疯子去理论,她啥也不懂。我也怕她,但是除了那样做还有什么好的办法啊!”听着祖母的话,我的心隐隐约约坠着一个沉沉的东西,为祖母,也为那个因被环境而疯掉的女子。
我总是依赖祖母的怀抱和背脊,那就好像是我的双腿,无论到哪里去,都要借助它们完成。它们是宽阔的、温暖的,贴近它们,我就永远不必害怕所有的危险,也不必害怕因为遥远的距离而回不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