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的晨雾还未散尽，莫离便被鹤晓芸的银枪穗戳醒。他揉着额角坐起，发现青鸾早已在客栈雕花窗边研墨，素色襦裙上绣着的银鹤纹，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振翅。
“冷轩说拙政园的紫藤花今天开。“鹤晓芸将洗得发白的劲装扔给他，发间别着支新得的苏绣银簪，“别总板着脸，今日只做寻常游客。“
莫离望着她转身时晃动的银簪流苏，忽然想起三年前在乱葬岗，她用枯枝别住乱发的模样。他胡乱套上外衫，刀刃习惯性地往腰间摸，却触到青鸾昨晚塞进他包袱的、绣着三光纹的帕子——当然，此刻帕子上的纹路已被青鸾改成了单纯的银鹤与流云。
拙政园的紫藤花架下，青鸾正与卖糖画的老伯攀谈，指尖无意识地在石桌上划出星图轨迹，却在触到鹤晓芸递来的糖画时，眼尾微弯：“晓芸选了银鹤，莫离选了赤焰......“她看着莫离手忙脚乱舔舐滴落的糖汁，“倒像是从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才不是！“鹤晓芸别过脸，耳尖却因糖画的甜香发烫。她望着池中锦鲤，忽然想起在星落湖时，莫离总偷偷往她碗里添赤焰果，而青鸾会在药汤里藏她爱吃的蜜饯。这些细碎的温暖，此刻在紫藤花影里，比任何仙器都更让她心安。
三人在“与谁同坐轩“歇脚时，莫离忽然盯着鹤晓芸的发簪出神：“这簪子......“
“是巷口阿婆卖的。“鹤晓芸摸摸发簪上的缠枝莲纹，“她说缠枝莲要三朵才圆满，可惜只剩两朵了。“
青鸾的指尖忽然点在她发间，将自己的螺子黛分了半朵描在簪头：“这样便是三朵了。“她望向远处的假山，“就像我们，缺了谁都不算圆满。“
午后逛到山塘街时，莫离忽然被绣庄橱窗里的银饰吸引。鹤晓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是对刻着鹤形与流云的耳坠，想起他曾在镜心斋偷偷比划的模样。她转身欲买，却被青鸾拉住，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见街角茶棚里，几个孩童正模仿他们的站姿玩闹。
“那位姐姐的枪穗会发光！“扎羊角辫的女孩指着鹤晓芸腰间的普通布穗，“大哥哥的刀能劈开糖葫芦！“
莫离的耳尖突然发红，想起今早为哄孩童，他用刀刃帮卖糖葫芦的老伯削竹签的事。鹤晓芸忽然轻笑，从袖中掏出在善念圣殿得来的、已褪去光华的旧枪穗，递给女孩：“送给你，真正的光，藏在心里。“
暮色中的评弹馆里，青鸾点了碧螺春，鹤晓芸要了蟹壳黄，莫离则对着菜单上的“赤焰蟹“发呆。琵琶声起时，台上的说书人正讲到“三光守护者“，却被莫离突然的呛咳打断——他盯着唱词里“赤焰修罗“的夸张描写，耳尖红得比桌上的烛火更烈。
“其实......“鹤晓芸忽然凑近他耳边，“我更喜欢现在的你，不用举着刀刃装威风，却会在我鞋跟磨破时，默默蹲下来替我系鞋带。“
评弹声、茶香、夜色，在姑苏城的深巷里织成一张温柔的网。莫离望着鹤晓芸发间的银簪，青鸾裙角的银鹤纹，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光，比任何战斗都更让他心动。那些曾被他视为弱点的温柔，此刻却成了他握在掌心的、最珍贵的光。
离开评弹馆时，青鸾忽然指着天上的星图：“看，猎户座的三颗星，像不像我们在拙政园看见的三朵缠枝莲？“
鹤晓芸望着星空，想起白天在园林看见的、三人在镜中的倒影——莫离的身影护着她的左肩，青鸾的手搭在她的右肩，就像天上的星，地上的莲，从来都是缺一不可的圆满。
是夜，三人在客栈 rooftop晾晒衣物。鹤晓芸的劲装与莫离的外衫被风吹得交叠，青鸾的素裙拂过他们的衣角。远处的护城河上，不知谁放起了莲花灯，点点暖光顺流而下，像极了他们在镜渊见过的、修者们眉间的晶印。
“冷轩传来消息，塞北的雪狼族明日抵达。“青鸾叠着晾干的衣物，忽然轻笑，“不过别急，他说雪狼族的使者带了驯鹿皮，要给晓芸做双新靴子。“
莫离望着鹤晓芸被磨破的鞋尖，忽然想起白天她在绣庄犹豫的模样：“老子明天陪你去挑鞋料。“他别过脸，声音闷闷的，“别总穿那双补了三次的......“
鹤晓芸望着他发红的耳尖，忽然觉得，江南的春天，原来早已悄悄钻进了他们的行囊——在糖画的甜香里，在紫藤的花影里，在彼此相望时，眼中倒映的、比星光更暖的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