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毕业是思念的开始

仕兰中学，高三毕业生在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试，结束的钟声在宁静的校园回荡，这一届高三学子在仕兰中学的三年时光到此正式结束。

距离高考还有三个月，这段时间学生会在家中自行复习备考，班主任赵老师在这段时间对所有人都是千叮咛万嘱咐，说这是末日前最后的备战，千日磨剑，今试锋芒，背水一战，决胜今朝！

一向少言少语的赵老师说这话时也充满激情和斗志，扫视台下众人的目光像是战争前鼓舞士气的督战员审视自己手底下的兵，然而台下的士兵们却没几个人在听他讲话，大家都低着头沉默不语，目光不经意间望向彼此熟悉的背影，眼神复杂的像是塞满了说不完的悄悄话。

分别时刻总是一言难尽的忧愁，在这emo至极的气氛影响下，哪怕平日里最有元气的小天女苏晓樯此时也哭丧着一张俏脸，本就多愁善感的文学少女陈雯雯更是眼眶晶莹湿润，大多数同学都低着头酝酿情绪，唯有一人不受影响，那就是班级里的风云人物：路明非。

此刻路明非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仰头望着黑板上放有些老旧的挂钟，看着秒钟滴答滴答地转动，盘算着班主任还有多少句废话，再念叨下去自己还能不能赶上跟网友老唐的星际争霸约战。

作为牢牢占据年级第一宝座的学霸，高考对路明非而言自然没有什么压力，反而是班里现在几乎爆棚的青春荷尔蒙气息让他有些不自在，显然周围的同学们脑子里想的并不全是三个月后的高考，更多的是彼此心中那个曾在梦中无数次出现的熟悉身影。

暗恋这种事好比耳机里的音乐，即使对自己而言是包裹整个身躯的震耳欲聋，旁人却仅仅听得见一缕泄漏的细小杂音。

路明非很庆幸自己没有染上这种无法治愈的顽疾，但他也同样因此感到困扰，并非他有暗恋对象，而是暗恋他的人似乎有些多了。

这个星期路明非收到的情书都快堆成小山了，如何回应少女们懵懂的爱恋成了近期一直困扰他的难题。

作为一位天生怀有怜悯之心的阳光开朗大男孩，路明非不想冷落了少女敢于追求爱情的勇气，但他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些真挚的情感，因为这些寄信人他基本都不认识，记忆中连个模糊的印象都没有。

青春期的爱情就是如此奇妙，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路明非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跟她们有了交际，或许是校运会一人独揽十个冠军的时候？或许是校庆晚会个人深情独唱的时候？亦或许是市篮球比赛夺冠的时候？

路明非猜不到答案，他看完了所有收到的情书，透过那些真诚火热的文字他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深刻的爱恋，然而作为被爱者的他甚至连对方的脸都记不起来，心里因此有种深刻的负罪感。

作为阳光开朗的同时又性格温柔的少年，太过替别人着想是路明非的性格特点之一，所以这次情书事件才会让他如此困扰。

按理说这种困扰要通过跟知心朋友或者亲人谈心来开导，不幸的是，作为仕兰中学偶像人物的路明非虽然人气爆棚，但却没有几个死党，或许这便是小说中常说的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人们常常认为路明非与他们距离太过遥远，因此不敢靠近。

路明非有很多年没有见过自己爸妈了，要不是他们定期汇过来的生活费和那封内容总是一成不变的书信，路明非都快忘了自己原来还双亲健在了。

没有父母的陪伴，路明非在这座城市唯一的亲人便是自己的叔叔，他曾经在叔叔家住过一段时间，但在受够了婶婶那毫无来由的毒舌和贬低后，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搬出来独自生活。

有意思的是，在自己提出要离开后，一向对自己没好脸色的婶婶一改常态，对自己的离开一再挽留，说什么你还未成年，一个人住多不安全啊，在这里你好歹有个照应，还不用洗衣做饭之类的陈词滥调。

就连一向对路明非被婶婶针对的处境视而不见的叔叔，也跑出来苦口婆心地劝解。说什么是不是待在叔叔家让你不开心了，如果我们做错了你可以提出来，我们可以改之类的话。那态度，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路明非差点被他俩气笑了。一个整天给自己甩脸色，好像自己欠了她百八千万似的，一个成天装老好人，对婶婶对自己的偏见选择视而不见，就这样还好意思问他待在自己家是不是不开心。

就这种充满偏见和贬低的家庭，只有受虐狂才会觉得开心吧？

不过路明非很有礼貌，尽管心里已经吐槽了无数遍，表面上仍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

他很清楚这对极品夫妻挽留自己的原因，无非是看中自己父母每月定期从国外汇过来的高昂生活费，那笔钱可比他们夫妻两人的工资加一起都要高多了，足以改变他们的生活。

他们已经把这笔钱视作自己的囊中之物了，现在这笔钱突然要溜走，他们当然会不开心。

路明非在叔叔家只待了半年，这半年里堂弟路鸣泽的衣品肉眼可见的飞速提升，名牌衣服换了四五套，婶婶的首饰也换了好几套，叔叔的手表又多了几块，虽然是高仿但也价值不菲。

路明非不傻，知道这些钱是从哪来的。老实说这些事他不太在意，毕竟是唯一的亲戚嘛，这点小事无所谓的。

但当路明非当看到自己提出要买双新球鞋，婶婶那近乎于审视犯人的皱眉时，他终于意识到不对了。明明他要花的是自己的钱，婶婶却表现的像是是自己吸她的血似的，还说着什么学生的本职工作就是读书，买什么球鞋啊功课做完了吗？

那种蔑视，嫌弃，刻薄，令人恶心的语气，时至今日路明非仍记忆犹新。

到最后，婶婶还是没同意给他买那双他期待已久的球鞋，也是那之后路明非便看透了这个家庭的本质。

这算什么亲戚啊，妥妥的吸血鬼啊！

所以路明非毫不犹豫地带着自己的钱搬走了，期间吸血鬼夫妇无数次软磨硬泡都被他无视了，他们甚至还搬出什么未成年人需要监护人之类的借口，企图把路明非强行留在身边，当然真实目的是为了留下那笔钱。

路明非也是见招拆招，一点情面都不留，直接当着两人的面把银行卡翻出来塞到自己的兜里，然后看着婶婶气急败坏的模样冷笑。

最后双方不欢而散，临走时婶婶破口大骂，说什么这就是你们老路家忘恩负义的野种，以后别想让我认这个亲戚。

路明非可不受这股气，冷笑着反击：“忘恩负义？臭不要脸也得有个限度。这卡里半年的钱被你花的一分不剩，这些钱被你花在哪了？要我深究吗？也别跟我说什么洗衣做饭住宿也算开销之类的屁话，这些钱够把你们整个房子租三年再请三个保姆早中晚轮流洗衣做饭了，我只是不想跟你计较不代表我没脾气，你再跟我废话半句，信不信我把路鸣泽那些名牌衣服给撕了，把你新买的那些首饰卖给五金回收店，再把你老公的高仿手表扔给二手典当铺？！”

“你敢？！你敢动一下我就报警！”婶婶的脸气得通红，跟关公似的。

路明非也是不废话，直接冲进房间把路鸣泽刚买的一套名牌衣服直接撕成布条，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婶婶，淡淡道：

“快，报警吧，今天你要是不报警我就把路鸣泽剩下所有名牌衣服全撕了。”

婶婶看着路明非，气的愣是一句话说不出来。她当然不敢报警，因为那些东西本就是她拿路明非的生活费买给路鸣泽的。

“哎呀，这是要干什么啊，消消气，消消气，都各退一步，和气生财嘛。”这时一直当透明人的叔叔跑出来说“公道话”。

路明非漠然地瞥了他一眼：“我退你XX，平日里你老婆大手大脚花我钱的时候没见你出来制止，成天对我阴阳怪气的时候没见你出来制止，这时候你倒是出来拉偏架了？恶不恶心啊你。”

叔叔被路明非说的一怔，呆在原地也是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最后路明非成功摆脱了吸血的寄生虫亲戚，拿着属于父母给的钱开始了自己奢侈的独居生活，当然也理所应当地成为了孤家寡人。

由于是孤家寡人，路明非只能在网上找朋友，老唐便是他的网络好友之一，老唐是美国华人，住在布鲁克林皇后区，无论样貌和性格都十分祥和，最大的爱好是整天泡在星际争霸聊天群里找人约战。

路明非也是群里约战时跟老唐认识的，两人关系还算不错，路明非昨天还就情书事件跟老唐咨询意见，老唐表示自己没有上过高中，也从来没有收到过女孩子的情书，在对路明非的困境无能为力的同时也表达了自己对路明非的羡慕嫉妒恨。

最后路明非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还是什么都不做比较好，或许这些女孩本来就没希望他能有什么回应，她们送给他情书只是想要让自己青春时期懵懂的暗恋能有一个结尾而已，虽然结局可能不够完美，但经历却足够完整。

“好了，废话也讲得差不多了，想必大家也听得有些厌烦了，三年了，总是这些陈词滥调。”

这时，赵老师严肃的语气忽然缓和下来，脸上浮现出的笑容温柔的让人感到陌生，

“三年时光转瞬即逝，这三年，鄙人有幸担任诸位的班主任，期间有轻松和欢乐，也有沉重和不悦。但总的来说，我仍然对诸位在这三年中的成长感到自豪，我绝不会只用成绩评价你们，在我眼里，即使是成绩稍差一些的同学也有自己独特的闪光点，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的骄傲。”

“在这里，我由衷地向诸位表示感谢，感谢诸位三年来对我工作的配合，你们做的真的很棒。我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实现你们的梦想，也希望你们能在高考上取得好成绩，但千万记住，高考不是人生的全部，即使失利也不要对自己的未来感到失望，你们的人生还很长，人生的容错往往比你们想象的要大的多，一时的失利在一生的尺度下往往显得微不足道，请勇敢地去闯吧，不要辜负这青春韶华。”

“废话不多说，最后的最后，我在这里真诚地祝福各位，前程似锦，梦想成真！”

话毕，赵老师走到讲台侧面，面对着所有同学郑重地鞠了一躬。

教室里寂静无声。

随后是掌声，如雷的掌声，每一个人都在用力的鼓掌，女孩们的泪水早已决堤，即使是男孩子们也红着眼眶，大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沉默着鼓掌。

路明非也跟着鼓掌，赵老师在鞠躬后便离开了教室，路明非看着他的背影，看到他走出教室门后取下了眼镜，偷摸地抹着眼泪。

忽然的，路明非的心情也有些沉重。

赵老师离开了，剩下的时光属于少年和少女，告别的时刻总是如此忧郁，每个人的表情都像是有说不完的忧愁，越来越异样的气氛让路明非有些不自然，于是他收拾了收拾自己的复习资料，准备离开。

刚准备起身，忽然有一个女孩朝他走了过来，披肩的黑发，素白色的棉布裙子，配着一双系带的纯白色运动鞋，光着的双腿纯净素白，浑身上下只有黑白两种颜色，像是一副单调却纯洁的水墨画。

是文学社社长陈雯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