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将神

白明远跪在地上，手臂上的山猫纹路如同烙铁般灼烧着皮肉。他的视野里只剩下那个从晶簇中走出的黑影——每靠近一步，地面就“咔咔“作响地晶化一片，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寒意。

“三弟！“

白向平想冲过来，却被贺江的剑鞘拦住。黑袍剑客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了金色，声音冷得像冰：“不想变成晶雕就别动。“

黑影在十丈外停下。

随着晶屑簌簌剥落，露出里面的人形——是个面容枯槁的老者，皮肤呈现出病态的灰白色，右臂完全由晶体构成。最骇人的是他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两点金色的火苗在跳动，和白明远掌心符咒的光芒一模一样。

“三十年了......“老者的声音像是无数碎玻璃在摩擦，“终于等到新的符种。“

白明远手臂上的山猫纹突然剧烈扭动，疼得他眼前发黑。恍惚间，他看见老者身后浮现出十二道虚影：有马面人身的，有背生双翼的，最显眼的是个虎头人身的巨汉，正对着他龇牙咧嘴。

“十二将神......“贺江低声道，“果然在你体内。“

老者突然抬手，一道晶刺破空而来。贺江挥剑格挡，金石相击的脆响中，晶刺碎成漫天光点。但更多的晶刺已经从地面突起，像活物般缠向白明远的双腿。

“跑！“贺江一把拽起白明远，“去黑塔！“

白明远踉跄着站稳，发现白向平和田钰已经被晶刺逼到田埂边缘。他下意识抬起右臂，山猫纹路骤然亮起——“轰“的一声，三道青金色爪痕凭空出现，将晶刺斩得粉碎。

老者发出刺耳的笑声：“好！不愧是能承受将神之力的躯壳！“

贺江的剑突然架在了白明远脖子上：“小子，选吧。现在让我斩了你的右臂，或者......“他看向步步逼近的老者，“变成下一个他。“

白明远还没反应过来，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远处传来白妍妍撕心裂肺的哭喊：“三哥！救命！“

他转头看去，魂飞魄散——严凤霞抱着白妍妍被困在晶丛中，晶簇已经爬到了严母的脚踝。更可怕的是，村口方向涌来黑压压的难民，而晶化正以更快的速度从后方蔓延。

“娘！“

白明远发疯似的冲过去，右臂上的山猫纹路爆发出刺目强光。所过之处，晶簇纷纷龟裂，但很快又再生愈合。老者在他身后大笑：“没用的！除非你接受将神！“

贺江突然出现在老者身后，长剑贯胸而过。老者却像没事人似的转身，晶体手臂直接刺入贺江腹部：“北境的小虫子，也敢插手符道之事？“

黑袍剑客喷出一口鲜血，却咧嘴笑了：“你猜我为什么......故意中招？“

他猛地撕开前襟，露出胸口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老者终于变色：“禁术·焚剑？！“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贺江整个人化作一团金色烈焰。老者惨叫着想挣脱，却被火焰死死缠住。趁这机会，白明远冲到母亲身边，徒手撕开晶簇——他的手掌已经被晶体割得血肉模糊，但伤口里流出的不是血，而是青金色的光液。

“三娃......你的手......“严凤霞声音发抖。

白明远来不及解释，抱起白妍妍就往村外跑。路过祠堂废墟时，他鬼使神差地弯腰捡起了白二爷掉落的龟甲。龟甲触手的瞬间，臂上山猫纹突然发出欢愉的震颤，某种古老的记忆涌入脑海——

他看见十二个身影站在尸山血海上，为首的马面神将手持黑塔，塔中飞出无数金光；看见老者跪在某个祭坛前，任由晶体吞噬自己的右臂；最后看见塔叔站在白家坳的村口，将一滴青金色的液体滴入井中......

“三弟！这边！“

白向平的喊声把他拉回现实。官道已经被晶簇堵死，田钰正挥舞着柴刀开路。更远处，贺江与老者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每一次碰撞都让方圆十丈的草木尽数晶化。

白明远突然停下脚步。

“你们带娘和小妹走。“他把白妍妍塞给白向平，“我得回去。“

“你疯了吗？“白向平死死拽住他，“那怪物——“

“他在等我。“白明远看着自己已经完全变成青金色的右臂，“只有我能结束这一切。“

严凤霞突然抬手给了他一耳光。

“白家没教过你当英雄！“妇人泪流满面，“要死一起死！“

白明远愣住了。他看向小妹，孩子正用脏兮兮的小手摸他发光的胳膊：“三哥变成萤火虫了......“

远处传来贺江的厉喝：“小子！接住！“

黑袍剑客拼着挨了老者一记重击，将长剑掷来。白明远下意识接住，剑刃突然软化，像液体般包裹住他的右臂。剧痛中，山猫纹路疯狂蔓延，转眼覆盖了整个上半身。

老者的狂笑戛然而止：“你竟然把本命剑给了......“

话未说完，白明远已经冲到他面前。包裹着剑光的右拳直接轰进老者胸口，触到的却不是血肉，而是无数蠕动的晶虫。

“晚了......“老者的身体开始崩解，“将神已经苏醒......“

白明远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拳头涌入体内。老者的晶体右臂寸寸断裂，化作十二道流光没入他的身躯。与此同时，后山最高处的晶簇轰然炸裂，露出里面漆黑的塔形轮廓——

正是白家埋在后院的黑塔。

塔门洞开的瞬间，白明远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十二尊雕像在塔中苏醒，而臂上的山猫纹已经变成了完整的虎头人身像，正对着黑塔方向叩拜。

“原来如此......“贺江瘫在血泊中苦笑，“十二将神不是传承......是轮回。“

白明远跪倒在地，感觉身体正在被撕碎重组。最后失去意识前，他看见自己的皮肤完全变成了青金色，而远处逃难的人群中，有个穿麻衣的背影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分明是塔叔的脸。

暮色四合，枯叶打着旋儿坠入青石井台。斑驳的砖墙投下斜影，锈蚀的铁门半掩，门轴发出细弱的吱呀声。檐角的风铃轻颤，两三只灰鸽扑棱棱掠过瓦檐，巷深处传来竹筐滚动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