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商桥成路

听到长孙青嫣如此说,郭逸内心算是定了下来:未来唐的天下算是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在长孙青萝的央求下,郭逸不得不带他们专门去了一趟马场,带着这三位看马。

四月的风裹着苜蓿草的清香掠过灵武郡马场,三万匹战马在围栏里踏起滚滚烟尘。

郭逸掀开牛皮帘时,长孙青萝正扒着栅栏,眼睛亮得像偷腥的猫儿,小拇指上的金护甲勾住缰绳,逗得那匹黄膘马直打响鼻。

“郭先生你看!它吃我手里的苜蓿呢!”她转身时,腰间的银铃哗啦啦响成一片,鹅黄色的裙裾扫过脚边的马粪,却半点不嫌脏,“我要给它取名叫‘追风’,以后去扬州就骑它!”

郭逸笑着摇头,目光却落在长孙无忌身上。

少年负手立在三丈外的草料堆旁,他的视线掠过膘肥体壮的战马群,正是郭逸特意从突厥部落换来的种马。

“长孙公子对马政很感兴趣?”郭逸走上前,递过一副皮质手套。

长孙无忌接过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老茧,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位传闻中的军师,竟不像文弱书生,倒像常年握缰的骑手。

“久闻灵武马场是西北第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长孙无忌抚摸着栅栏上的铜钉,那上面刻着郭逸设计的“牧”字徽记,“这些战马若能配上江南的精铁马镫……”

他忽然停住,转身望向正在给追风编鬃毛的妹妹,嘴角扬起温和的笑,“青萝胡闹,劳烦郭军师迁就了。”

郭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长孙青嫣正倚着拴马桩,用帕子轻轻擦拭手上的草汁。

她今日穿了身藏青色劲装,腰间别着柄短刀,倒比往日多了几分英气。

“令妹性情率真,倒是让人羡慕。”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公子方才的话,在下倒觉得不无道理。”

长孙无忌瞳孔微缩,却听郭逸继续道:“马镫改良的事,在下已着人试过。若用熟铁锻打,再裹上棉麻衬垫,可使骑兵在马上辗转更灵活。”

他望向远处奔腾的马群,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只是这等利器,若落在有心人手里……”

“郭军师多虑了。”长孙无忌忽然轻笑,从袖中取出个锦盒,里面是半副鎏金马鞍,“这是家姐让我送您的谢礼。”

就在这时,长孙青萝忽然惊呼一声。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追风突然人立而起,前蹄差点踢到栅栏外的小厮。

长孙青嫣快步上前,抬手按住马首,不知说了句什么,那马竟渐渐安静下来,低头蹭着她的手背。

“长姐果然厉害!”长孙青萝拍着手跑过去,“方才追风突然受惊,连我都拉不住!”

长孙青嫣轻轻抚摸马颈,目光扫过马场西北角的瞭望塔,那里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郭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暗叹长孙家的底蕴:一个养在深闺的贵女,竟能轻易驯服烈马,且对周围环境如此警觉。

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想起昨夜叶无送来的密报:“长孙无忌近日频繁接触突厥商队,疑似购置战马。”

“时候不早了,该送三位回城了。”郭逸转身唤来管事,“给追风备上最好的苜蓿,再装两袋粟米,路上喂马用。”

长孙青萝欢呼着抱住他的胳膊,却没注意到兄长与郭逸交换的眼神:那目光里,既有试探,也有默契。

送行长廊上,长孙青嫣忽然驻足:“郭军师可听过‘狡兔死,走狗烹’的典故?”

她望着漫天晚霞,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我兄妹此去扬州,再相见,也许要军师帮助……保重。”

郭逸望着他们的车队消失在沙丘后,身后忽然传来马场总管的禀报:“军师,灵武郡的皮毛商今日送来三成利润,说是要谢谢您促成与长孙家的合作。”

他接过账册,“羊皮二十万张”的记录,忽然想起长孙无忌在马场说的那句话:“战马与皮毛,从来都是西北的命脉”。

眼看着一切都尘埃落定,隋朝各地的起义消息越来越多,郭逸知道,白牧军现在大概是立起来了。

只要能够躲过两年后的大劫,手底下的兄弟们就会变的更好。

也因着这次拍卖会的原因,平凉郡的商贸名声更加响亮,尤其拍卖会中高价拍出的棉袍更是让本地的农民都想种上两亩。

可是随之而来的消息如雪花一样,其中最特别的就是杨广第三次东征高句丽。

让郭逸想不通的是,隋炀帝车驾抵达北平郡(今河北卢龙),在此地做停留。

此时的北平郡已非繁荣之地:大运河漕运因起义军劫掠受阻,沿途郡县为迎接圣驾不得不横征暴敛。

地方官员为讨好皇帝,强征民夫修缮行宫、搜罗美女,导致“闾阎为之一空”。

后来有个叫李三柱的人来投奔白牧军,对当时杨广短暂停留时,行宫和当时人们如同在地狱一样生活的的情景这样描述:

官道旁的槐树下,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民夫,他们身上的粗布衣裳早已磨得透亮,露出结痂的伤口。

李三柱靠在树干上,望着远处正在修建的行宫,手中的窝头滚进了泥水里,也是他一天唯一的口粮。

“都给我起来!”监工的县尉挥舞着皮鞭,“圣驾还有七日就到,这廊柱上的蟠龙纹要是刻不完,你们通通给我去喂狼!”

皮鞭落下,抽在一个老民夫背上,顿时绽开出几道血痕。

人群中响起压抑的抽气声,却无人敢抬头。

三柱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

他上个月才娶了媳妇,本以为能过上安稳日子,却在三天前被里正带着衙役破门而入:“你小子走运了!修缮行宫可是能沾龙气的差事!”

说着便用铁链锁住他的脖子,像牵牲口一样拖走。

如今,他的新娘恐怕正躲在破窑里哭,而他每天要搬两千块城砖,稍有迟缓便是一顿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