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儿，最近这几天夜里不太平。
虽说咱家没有没有失窃，不代表之后不会。
今晚睡觉前别忘了锁上库房的木门了。”
家里渐渐有了些许积蓄，铺子在晚上也舍得点起草芯灯。
多出来的这些时间依旧是放在工作上。
叔父负责打磨刀具和准备木柄，周锐则盘算今后的开销。
“对了，最近晚上也别去陈家串门了。
知道你和小杰的关系好。
但行会有不少人认为咱们散户就是夜里的贼人。
要是被有心人陷害，跳进沙河都洗不清。”
自那晚之后又过了几天呢？
哪怕柱首没有明说。
散户夜间不准出门的规矩也算是悄然立下了。
这期间就有好几家散户因为开不下去，离开了铁匠营。
不是周锐不想动手，而是一直没有等来合适的时机。
他身上可没有高深的武功，有着以一敌众的实力。
周锐充其量也就比常人有力一些，能把铁器打得明白罢了。
但缺乏力量并不代表他会一直忍气吞声。
“锐儿，你手里拎着的那袋不会是面粉吧？
我记得以前就说过，面粉这种细碎玩意，只能放在厨房里面。
要是不小心散开，遇上明火可是要出大事的！”
叔父总觉得周锐最近有些心不在焉。
工作上又没遇上难处，家里的条件也在变好。
他年纪也到摸不透小孩子在想什么的年纪了。
“叔父莫慌，这是我最近钻研的技法之一。
我都打了这么久的铁，怎么会不知道这点事呢？
等我锁上仓库的门，咱们今晚早些歇息吧。”
少年嘻嘻一笑，随口糊弄了过去。
叔父可不知道，这一袋面粉是周锐以后会用上的妙妙小道具。
一天夜里，高挂的明月洒下一层薄纱。
结束巡逻后，有两个衙役没有急着回到自己的住处。
李大和王二这两个在西城墙脚下等了好一会。
确认铁巷巡子都回到行会进行轮班后。
他们才敢套上黑衣，开始自己的副业。
“哼，周锐这小子嘴上说倒是的好听。
什么托了徐老板的福才凑够钱来买铁。
我还以为他真去铁炉坊借那青苗钱了呢。
过了这么久，徐老板都没把回扣给我。
一问才知道那家伙连徐老板都敢骗。
这炭鬼也是嫌自己的命不够长，敢拿他老子开玩笑！”
李大事先与王二说好，今晚反正都是要偷。
正巧徐老板和他都看周家不顺眼，那就专挑周家的铺子下手。
拿回这些铁锭，也算是补齐他自己打点文吏的人情钱了。
小毛贼轻巧的翻过围栏，在动手之前不忘把耳朵贴在透风的泥墙上。
直到听见沉重的鼾声，李大才放下心来。
周家后院的仓库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木屋。
上面的门锁对李二而言形同虚设，随便掏弄几下，咔的一声就打开了。
“快快，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敢得罪咱，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去官铁司买铁。”
王二钻入木屋之中，过了许久都没有出来。
把风的李大顿时有些不耐烦，一把拉开木门，催促王二快点完事。
“大哥，这些铁锭不知被抹了什么玩意。
拿到手上又滑又沉，用力也难抓起来。”
官铁都是按照标准铸成的铁锭，四方宽大，一锭二三十斤。
大多数铁匠拿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分割为小块，方便后续加工。
谁能想到周家的库房里全是完整的铁锭。
要不是看在王二是和自己同为逛过窑子的兄弟，李大早就把他甩开了。
他只好放下把风的活，进入木屋帮王二搬运铁锭。
这铁锭滑滑的，像是抹了油。
就在李大纳闷的时候，身后的木门突然嘭的一声合上。
“他妈的？哪来的王八羔子？不会是周锐你个小子吧？”
木屋此时已经从外部锁上，李大就算有工具也开不了。
两个衙役挤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顿觉呼吸有些困难。
“周锐！你现在放我出去还算来得及。
要是等我亲自撞开这扇门，明儿就带着人抄了你家。”
王大一边咳嗽，一边放出狠话。
在他们眼里，散户铁匠就是可以随便欺压的对象。
只要动动嘴皮子就可以卡住他们赖以为生的原料。
所以骨子里头的嚣张气焰到了临死前都不曾改变。
“大哥，动静太大怕是要被别人发现啊。
周锐你快些把哥哥们放出来。
下次再也不阻拦你购买铁引就是了。
让这事就这么过去吧。”
几缕微光从顶棚残缺的缝隙里垂下。
仔细一看，整个空间里都充满了浓厚的粉尘。
“你们把偷走的赃物放在哪了？”
这声音的方向像是从上边传下来的。
一双恶狠狠的眼睛堵住了棚顶的缺口。
周锐此刻好似鬼神附体，漆黑的杀意缓缓从他的瞳孔中流出。
“就在港口的乌蓬船里头。
还有好些没送回官铁司。
让我们离开这里，不告诉行会的人，那些铁料就都归你了。”
王二更为胆怯，周锐还没开始下一步就先把事情抖搂出来了。
“你个鳖孙，一到关键时候就不中用！
周锐啊，我这里还有些银钱。
好赖话都说了，你就高抬贵手吧。
这活都是徐庆元那个王八蛋派给我们的。
债有主冤有头，你去找他算账吧！”
谁知少年只是收起目光，许久都不再出声。
一介贱户都敢这么对待衙役，还有没有王法了？
李大彻底待不住，干脆鱼死网破，用蛮力撞击木屋。
这弱不禁风的破木屋随之发出一阵阵颤动。
突然有几滴冰凉的液体滴在了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是淬火用的菜籽油？
再一看顶棚的缺口，一点星火正悬在上方。
粉尘爆炸的威力虽然惊人。
但是面粉浓度不够也可能造成不了实质性的伤害。
为了以绝后患，周锐只好在这之上多加一层保险。
“别！有话好说！”
得罪了周锐还想走？
冒着火星的桔梗从缝隙缓缓落入木屋。
少年转眼就跑的老远，只听见身后传来轰的一声。
木柱子咔嚓倒塌，碎屑飞散。
那间小木屋像一只被撕开的壳，一下子被火光吞没了。
自家的铺子倒是没出什么事。
与此同时，两个继承了火之意志的人带着哀嚎从中窜出。
寒冷的夜晚里，居然有人以自己为柴薪，给穷苦铁匠送来温暖。
真是令人暖心的一桩美谈。
“走水啦！快起来啊！”
周锐装作自己也是被声音惊醒的样子，跑到大街上拼命的呼喊。
那两个衙役在沙土地面上疯狂的打滚，试图扑灭自己身上的火。
只可惜他们身上的热油是周锐精心调制过的。
就算扑灭了，这两个人也会因为大面积的烧伤感染死掉。
少年摇摇头，这帮人干啥不好，非得招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