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战争

“各单位注意,作战指令已下发,尽快赶往目标地点,整顿装备……目标是形似安德烈船长的高危敌人!”

作战频道传出指令,罗素摘掉耳麦,看向大副:“你确定要调用你的士兵参与歼灭作战?他们真的还抱有五天前的那种作战能力?”

“安德烈的指挥确实让我见识到你们的士兵有多么坚韧,面对死亡也可以毫不畏惧的执行命令。”

“可是经过长达一周的折磨和消耗,就算是再怎么强韧的人,状态也会严重下滑。”

大副看着作战指挥室的屏幕,各个单位都在行动,有序的进入预定位置,情况似乎并没有预料中那么糟糕。

他的人都是世界最顶级的士兵,个人心理素质足以适应大多数极端环境的工作。

如今希望就在眼前,敌人也是明确的个体,应该不至于出现太大的混乱。

“我相信他们的能力。”大副收听着作战频道的汇报,语气笃定:“我们的目标主要是对敌人进行消耗,拖延时间。”

“只要等到暴风雨结束,拉撒路恢复通讯能力,支援很快就能抵达。”

罗素闭上眼,靠着墙静静地休养,等候着合适的时机。

他并不看好大副的想法,拉撒路的士兵很显然已经抵达崩溃的边缘,战争很可能是摧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更何况就连大副本人都在出现幻觉,他这个顽固的老人都挺不住,又怎么保证下面的士兵可以正常的作战?

但大副的判断并没有问题,作为指挥官,他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亲自下场,否则一旦被斩首,士气只会当场完蛋。

不知道这些疯子能把敌人拖住多久,他们亲爱的老船长会花多少时间来杀光这些船员。

只要能挺到恢复通讯,局势就能很快反转。

伴随大副的命令,拉撒路沉寂数天的战争机器再次开始运转,疲惫的士兵狞笑着走向各自的岗位,手握枪械,毫不在乎敌人是谁。

他们只想要发泄,只想要杀戮,将连日来的憋闷宣泄而出。

无论是杀还是被杀,唯有血才能止住饥渴。

吞咽着朋友的血与肉,在暴风雨里不得安眠,每个昼夜都在最临近死亡的边缘徘徊,精神早已抵达崩溃边缘。

最绝望的不是敌人太过强大,而是没有目标的缓慢消亡。

“安德烈……安德烈船长?”士兵咀嚼着这个名字,狂笑着扬起手臂,“我们要杀死安德烈船长?”

“闭嘴!”有人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那不是安德烈船长,那是我们的敌人,敌人!”

“我要喝他的血!”士兵高呼。

“我要吃他的肉!”士兵握拳低吼。

他们高呼,狂吼,像是兴奋的狼群,却失去严明的纪律,只余下疯狂,嘶吼着渴求一个解脱。

这种狂热的氛围在愈演愈烈,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得意地操纵局势,一点点把拉撒路推向坟墓。

连空气里不知何时也开始飘起腥甜味,掺杂在海水锈涩的腥味里,无人察觉。

有人举起枪,瞄准几人的后脑勺,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试图处决这些精神不正常的疯子。

长官却按下他们的枪口,“我们需要足够的力量,不要在敌人面前内讧。”

士兵点头,毫不犹豫的调转枪口,一枪射爆长官的头颅,欢呼着跳入窗外,参与到混乱的残杀之中。

“西门!”

船头已沦为地狱,安德烈船长的遗骨挥舞着一柄足有两米的白色骨刀,斩杀着任何敢于出现在他面前的船员。

他逆着撕裂雨幕的子弹,躯体不断被撕裂又不断的生长,即便连下颌骨都裸露在外,那神情却仍然像是狞笑。

拉撒路的船长从不放过叛徒,而这条船上早就没有干净的人。

所有还站着的活人,除了几个无关的客人,全都是叛徒!

叛徒必须死!!!

海伦斜坐在船头,冷傲的拉响小提琴,演奏那首哀伤的曲子,应和雨声。

她最厌恶的就是英雄死于卑鄙小人之手,可这种故事却在现实上演。

安德烈当然可以死,可是他不能死的如此卑微,像是一株静静腐烂在黑暗里的海草,无人问津。

所以她带走养父的遗骨,将收集来的灵魂填入这具躯壳,充作燃料。

结合古老又恶毒的巫术唤醒肉体生前的一部分意识,让他掀起狂烈的战争来复仇。

死吧,死吧!

让背叛者与背叛者相互厮杀!

本来都是有罪的恶徒,就不要整日把自己的行径装点的多光鲜亮丽。

拉撒路是满载着罪人的轮渡,不假,可拉撒路的船员又怎么干净?

这些刽子手,这些魔鬼,早就怀揣着各自的心思,等待一个背叛的时机!

大副早有预谋,安德烈怀揣着秘密,轮机长渴求遥不可及的理想,船员们受到金钱和利益的驱使……每个人早就双手沾满罪恶,却又强调着自己的正义!

尤其是大副,西门,这个讲假经的魔鬼!

一边说着自己多么不忍心,一边又冷漠的注视着船员和兄弟死在野兽的爪下!

正如老师说过的一样:这是载满罪人的地狱之船,妄图束缚旧时代伟大的神明,每个人却又装的像个绅士,令人作呕!

如今不过是局势终于催化到最后一步,由她这个最卑劣的女人来揭下他们虚伪的面具!

“西门!”安德烈的遗骨再度投出骨矛撕裂船员的肉体,血花来不及迸射就被暴雨压下,血水在甲板漫流,像是盛开的罂粟花。

战局还在持续,越发混乱,船员们开始将枪口对准长官,有的人试图逃窜,有的人在狂吼里跳出窗户,被海浪吞吃!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壮汉狂笑着架起机枪,粗壮的胳膊扭动枪口,转向一步步从船头走到甲板中央屠杀船员的安德烈。

扣动扳机!

子弹蹂躏着雨幕,机枪仿佛在狂吼,喷发而出的火光撕裂拦在前方的船员,炸裂血肉,咬住安德烈,彻底撕碎他的白色西装。

可是在布料之下却是层叠的鱼鳞,不断复生的血肉正一点点将弹头挤出,滚落到甲板。

安德烈残虐的伸手刺入胸膛,拔出一根肋骨,朝着机枪火力点奋力投掷!

骨矛呼啸着掠过半个甲板,轰进门内!

机枪扭曲变形,整个被贯穿,骨矛随即轰入壮汉的胸口,击碎他的胸膛,整个人像是被投进搅拌机,一瞬间就炸裂成尸块,涂红天花板!

骨矛余势不减,像是烤串的铁签一样接连刺穿几人,直至在墙面炸裂。

“安德烈!!!”有人见状狂喜,丢下枪械,拔出一把沉重的斩刀,跳出自己的防线,朝着甲板中央狂奔。

可是还没等他跑到安德烈面前,子弹就将这个疯子撕碎,队友们狂笑着轰烂他的手脚!

在连日的折磨以后,所有人都疯了,只是勉强保持着过去的习惯。

而安德烈的出现,死人的复活,还有空气里致幻的腥甜气味,成了压垮他们最后的稻草。

在上层船舱的大副早已脸色铁青,本该令行禁止的士兵们此刻却像是疯狗,狂乱的互相残杀,偶尔清醒的几个人也会被其他人杀死。

战线正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崩溃,引以为傲的士兵还没有机器有用。

可机械部队早在之前就已经严重折损,投入战斗后很快就淹没在友方的火力里。

他早该听从汉伯格的建议,在士兵的体内植入机械,将他们改造成真正令行禁止,绝不会恐惧的超级士兵。

可如今一切都晚了,某种致幻成分的毒药正在空气里弥散,他察觉的时候,已经再没有挽回的余地。

“你的人没有预想中那么靠谱。”

罗素背靠着墙,怀里抱着亚特坎长刀,看向大副:“他们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完全就是一群疯子,你要怎么倚靠一群疯子来打赢一场战争?”

“我还有最后的精锐没有投入战线。”

大副依旧冷静,从内兜捻起一根骨笔,立在桌面,勾画出复杂的纹样:“范海辛1型炼金护具,参考吸血鬼猎人范海辛的事迹所做的炼金产物,专门针对各类黑暗生物与非人的怪物。”

“每一套护具都搭载有特殊的炼金武器,可以提高使用者的体能抵达超越人类极限的程度,短跑胜过猎豹,肉搏击杀北极熊,并且豁免一部分诅咒。”

“他们的武器内含有特殊的炼金毒素,极少的一部分就能毒死鲸鱼,曾经更是有过现代成功围杀吸血鬼的案例。”

“这些人才是拉撒路最核心的部队,即便在最极端绝望的环境也能保持冷静,不受外界影响。”

骨笔钉入图案中央,开始发热,发烫,手刻的纹路逐渐亮起淡淡的银光,就像流淌着水银。

在拉撒路的特殊舱室,一套套活着的甲胄被机器抬起头颅,各种管道逐渐脱落,进入唤醒程序。

“由于古代技术的遗失,我们采取新的办法,在炼金术制造的产物里填入活灵,借此提高普适性和上限,充分的压榨出使用者的每一份潜能。”

大副敲打着桌面,眼白逐渐充斥血丝,可他却浑然未觉,向着身边的人说:

“借助活灵的辅助,即便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穿上这套护具也能拥有强大的杀伤力,代价只不过是生命而已。”

“想要拥有奇迹和使用奇迹,想要让没有天资的人轻易拥有这份力量,生命已经是最为低廉的代价。”

“等到局势演变至合适的程度,我就会投入穿戴范海辛1型的精锐部队,尝试斩首海伦。”

罗素走出指挥室,从窗口眺望甲板的局势。

士兵的幻觉还在加重,每个人都像一口气磕了超量的成瘾性药物,有些人甚至开始倒地昏迷。

“叛徒!”安德烈丢下骨刀,双手捧着士兵的侧脸将他举起,可是还没等他将其捏碎,子弹就先一步到来,让血水炸了安德烈满脸,染红躯体。

暴雨之中,拉撒路昔日的船长捡起森白骨刀,血肉顺着刀身滑落,赤足趟过血水,朝着船舱不断靠近。

“西门!出来和我决斗!这些人的血……不足以偿还我们的债务!”

“我是水鬼,我是拉撒路的复仇者,我们的战争来了,我们的复仇已经来到你的面前!”

“你还要躲起来吗?你这个懦弱的胆怯者,你这个只会读经的虚伪者,你……不配成为我的挚友!”

大副甚至没有抬头,只是一把揪住轮机长,命令道:“投入范海辛1型护具,精锐小队按照预定计划参战,目标——歼灭背叛者!”

“这条船上难道有不是背叛者的人?”轮机长冷笑,仍然忠实的执行命令。

可通讯频道却没有反应,另一头只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阴森,冷冽,像是嘲笑无知者的愚蠢。

在存放范海辛1型护具的舱室里,本该开始穿戴护具的士兵一个个低着头,他们的脑浆从鼻孔流出,在地面汇成发臭的褐色浆液。

一个身影站在阴影里,丢下耳麦,以夸张如戏剧演员般的姿势踩碎,一边鼓掌,一边在再无活人的舱室里起舞。

片刻后,尚且清醒的士兵来到舱室门口查看情况,一推门却只看到一连串的手雷被扯掉拉环,从细线上坠向地面。

轮机长摘下耳机,躺在椅子上点燃香烟,吐出一股灰暗的烟雾,绝望的说:

“等死吧,你的精锐被杀了,有人袭击了那间舱室,我的人还被炸死好几个,等会得靠你自己上阵了。”

大副不语,同样摘下通讯器,规矩的放在桌面,走到黑掉的屏幕前整理自己的仪容。

他们正走向最坏的结局,拉撒路的一切都是被人为引导的阴谋。

海伦的背叛,范海辛1型护具的毁坏……崩溃已经无法挽回。

罗素抱着刀,准备从窗口跃下,去找安德烈搏杀,却被大副拦住。

“十字架的密语是:以拉丁语念诵圣经里‘约拿的祷告’这一段文字。”

大副从袖口抽出两柄折刀,表情依旧不变,肃冷的像是一尊石像,“现在还不是你出手的时候,保存体力,等我死后,你再上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