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偶遇

铁门被踹开的巨响在走廊里炸开,腐朽的金属铰链发出垂死般的呻吟,仿佛整座医院都在这一脚下震颤。陆临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死灵能量在他指尖无声流转,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袭击。

然而,当他的目光真正落在手术室内的景象时,即使是见惯了死亡与腐烂的他,胃部也不由自主地痉挛起来。

——天花板上悬挂的铁钩像是某种邪恶宗教的祭品,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每一个钩子上都倒吊着一具被完整剥去皮肤的人体。肌肉纤维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仍在无意识地抽搐,仿佛这些受害者尚未完全死去。暗红色的血管在惨白的肌肉上蜿蜒,勾勒出某种扭曲的图腾,像是某种亵渎仪式的残留痕迹。

福尔马林与腐败血肉混合的恶臭几乎凝成实质,像是有生命的毒雾般钻入鼻腔,黏稠地糊在呼吸道里,让人窒息。地面上积着一层暗褐色的液体,不知是血液还是某种防腐药剂,每走一步都会溅起令人作呕的黏腻声响。

(这是……活体实验?还是某种献祭?)

陆临的视线扫过房间,最终定格在中央的手术台上。

“咯吱——“

手术台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锈蚀的金属支架在少女的挣扎下扭曲变形。她的四肢被厚重的铁链锁死,腕骨因剧烈的动作而磨出森森白骨,暗红的血渍在冰冷的台面上晕开。

陆临的视线落在她的腹部——那里被粗暴地剖开,本该是内脏的位置却生长着密密麻麻的骨刺。那些尖锐的突起像活物般蠕动着,不断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仿佛某种畸形的生命正在她的腹腔内啃噬、生长。

(人体实验?还是更糟的……某种寄生?)

少女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脖颈青筋暴起,浑浊的眼球机械地转向陆临。她的嘴唇干裂发黑,无声地开合着:“杀……了……我……“破损的声带已经发不出完整的声音,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绝望的哀求比任何尖叫都要刺耳。

陆临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三秒。

他沉默了三秒,空气仿佛凝固成实体,压得人喘不过气。

“嗒。“

一个清脆的响指在死寂中炸开。

阴影如潮水般涌动,一具森白的骷髅战士从黑暗中浮现,骨刃泛着冷光,精准无误地刺入少女的心脏。

“噗嗤——“

鲜血喷溅的瞬间,少女的身体猛地绷直,随后像断线的木偶般瘫软下去。但诡异的是,她的嘴角竟缓缓上扬,浮现出一个近乎安详的微笑。

而就在生命彻底消逝的刹那——

“嗡!“

一道淡金色的光芒从她胸口迸发,纯净的灵魂如萤火般缓缓升起,在腐臭的空气中划出一道璀璨的轨迹,陆临从未见过这样的灵魂——在末日废土上,大多数灵魂都沾染着污浊的暗红色。陆临瞳孔骤缩,下意识伸手去抓,那灵魂却如有意识般主动缠绕上他的指尖,最终没入他掌心的《死灵法典》中。

法典的烫金纹路骤然亮起

“这是...?“

“纯净灵魂+1“

《死灵法典》突然剧烈震动,羊皮纸书页疯狂翻动。第三章的封印符文开始崩解,浮现出全新的血色文字:

【灵魂净化:可将污染灵魂转化为纯净能量】

【解锁条件:3个纯净灵魂】

——

陆临踏出医院大门时,身后那座腐朽的建筑仿佛在无声地坍塌。砖石剥落,钢筋扭曲,整座建筑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蚕食,一点点沉入地底。空气中弥漫着焦土与血腥混合的气味,远处传来变异生物的嘶吼,尖锐而狂躁,像是某种扭曲的哀鸣。

但这一切都比不上他掌心中《死灵法典》的灼热感。

书页在翻动,黑雾缭绕,仿佛在无声地低语。那枚淡金色的灵魂仍在他体内流淌,纯净得不像这个末日该有的东西——它温暖、轻盈,像是晨曦的第一缕光,与周围污浊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尖仍残留着少女最后微笑的幻影。她的轮廓在消散,但她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

“谢谢你……至少,我不用变成怪物了。”

陆临的手指微微收紧,法典的温度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他本该吞噬她的灵魂,让它成为自己的力量,就像他吞噬过无数亡者的残念一样。可这一次,他犹豫了。

“真是讽刺……”他喃喃道,声音低沉得像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回响,“死灵法师……居然在救人。”

远处,一只骨狼从废墟中探出头,幽绿的眼瞳死死盯着他,獠牙滴落腐臭的涎水。陆临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抬起手,黑雾如活物般缠绕而上,瞬间绞碎了那只怪物的头颅。

他迈步向前,黑袍翻涌如夜翼,身后是崩塌的医院,前方是无尽的黑暗。

而那道淡金色的灵魂,仍在他体内微微发烫,像是某种他早已遗忘的东西——

希望。

——

三小时后,荒野边缘。

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块浸透污水的破布,低垂地压在地平线上。风卷着沙砾呼啸而过,发出尖锐的呜咽,仿佛无数亡魂在耳边窃窃私语。陆临踩着干裂的泥土前行,每一步都留下浅浅的脚印,随即又被风沙抹去痕迹。

他的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一面破碎的旗帜,边缘处还沾染着几丝暗红的血迹,早已干涸成锈色。骷髅战士沉默地跟在他身后,骨节摩擦发出细微的咔咔声,空洞的眼眶里跳动着幽蓝色的魂火。它的骨刃上还残留着几滴未干的血,暗红色的液体顺着锋刃缓缓滑落,滴在焦黑的土地上,发出轻微的“嗤”声,像是被大地吞噬了一般。

远处,一座废弃的哨塔孤零零地矗立在荒原上,塔身倾斜,仿佛随时会倒塌。几只食腐的秃鹫盘旋在上空,发出刺耳的鸣叫,像是在等待新的尸体。

陆临停下脚步,微微抬头,目光穿透灰暗的天幕,望向更远的地方。那里,隐约可见一座被黑雾笼罩的城市轮廓——人类的最后堡垒,也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快了……”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被风沙磨砺过千百遍。

骷髅战士无声地站在他身后,骨刃微微抬起,像是在等待下一个命令,或是下一个猎物。

风依旧在呼啸,荒野依旧死寂。

而他们,继续向前。

突然,他的脚步一顿。

前方的废弃加油站旁,有火光。

——有人。

陆临眯起眼睛,死灵能量在指尖悄然流转,幽蓝色的微光在黑袍下若隐若现。他放轻脚步,身形如鬼魅般融入阴影,借着倒塌的混凝土墙和锈蚀的油罐车残骸靠近。

加油站内,五个人围坐在微弱的篝火旁。三男两女,穿着破旧的战术服,腰间别着磨损的枪和短刀,靴子上沾满干涸的血迹和泥浆。篝火的光映在他们疲惫的脸上,勾勒出紧绷的轮廓。

其中一人正在低声说话,声音沙哑却清晰:“……不能再往前了,再走就是‘腐巢’的地盘,那里的变异体比医院里的还疯。”他攥紧手中的地图,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可物资撑不到下个安全区。”另一个女人咬牙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枪柄,“要么赌一把,要么饿死。”她的眼神里混杂着绝望和狠厉,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角落里,一个年轻些的男人正低头检查弹匣,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上次遇到的那群‘骨鸦’差点要了老子的命,”他啐了一口,“这次要是碰上腐巢共生体,咱们连全尸都留不下。”

陆临无声地观察着他们。

——幸存者小队。

在这个崩坏的世界里,能活到现在的,要么够强,要么够狠。

——或者,够幸运。

他的目光扫过他们的装备:自制燃烧瓶、绷带、水壶里所剩无几的净水。没有重型武器,没有防护服,甚至连防毒面具都破损不堪。

这支小队,显然不属于“强”的那一类。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溅到地面,瞬间被干裂的土壤吞噬。

就在他思考是否要绕开时,最年长的男人突然抬头,目光如鹰隼般扫向陆临藏身的阴影。

“谁在那?!”

空气骤然凝固。

陆临没有动,但骷髅战士的骨刃已经无声出鞘,幽蓝的魂火在黑暗中明灭。

枪械上膛的声音清脆刺耳。

陆临叹了口气,从黑暗中走出。

“别紧张。”他缓缓抬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只是路过。”

空气瞬间凝固。

小队成员的反应快得惊人——枪械上膛的金属撞击声连成一片,五支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对准了他。领头的男人瞳孔骤然收缩,指节死死扣在扳机上,青筋暴起的手背暴露了他竭力掩饰的恐惧。

“死灵法师?!”男人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像是吐出一块烧红的炭,“妈的,怎么会遇到这种怪物……”

陆临没有动,只是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近乎怜悯的微笑。

“怪物?”他轻声重复,嗓音低沉而沙哑,像是锈蚀的齿轮相互摩擦,“在这个世界,谁不是呢?”

他的话音落下,四周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

——加油站残破的顶棚上,几只骨鸦突然停止了啄食腐肉的动作,齐刷刷转头,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下方。

——地面干涸的血迹中,几缕幽蓝色的磷火无声燃起,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跪拜的人形轮廓。

——小队中唯一的女性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的战术目镜上,生命探测仪的数值疯狂跳动,最终定格在一个鲜红的“ERROR”上。

领头的男人喉结滚动,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他见过被死灵法师转化的“东西”——那些曾经是人类的傀儡,皮肤灰白如蜡,眼眶里燃烧着永不熄灭的魂火。更可怕的是,它们会保留生前的记忆,甚至能叫出旧友的名字。

——

荒野的夜风突然凝固了。

下一秒,异变陡生。

远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摩擦声,像是千百具骷髅在同时活动关节。那声音起初细碎如雨,转瞬间便连成一片令人牙酸的浪潮。

“咔嚓、咔嚓——“

老陈的猎枪“哐当“掉在碎石地上。所有人脸色骤变,连呼吸都停滞了半拍。领队的女人猛地扯开战术背心的暗扣,露出腰间一排闪着寒光的爆破镖。

“是骨狼群!“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刀锋般割开凝重的空气,“跑!往废弃电厂跑!“

但地平线上已经浮现出扭曲的黑影。那些变异生物移动时带着诡异的韵律,白骨嶙峋的躯体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它们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幽绿色磷火,随着步伐忽明忽暗,像被风吹拂的鬼灯笼。

陆临注意到最近的骨狼前肢异常发达——那是啃食过辐射蟑螂的变异特征。他数了数磷火的数量,嘴角忽然扬起危险的弧度。掌心凝聚的死灵能量开始旋转,形成微型漩涡,将周围的沙砾都吸得悬浮起来。

“看来......“他侧身挡在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前面,能量漩涡骤然扩大成惨白色的光环,“我们得合作一下了。“话音未落,第一匹骨狼已凌空扑来,下颌骨夸张地张开到180度,露出里面螺旋排列的金属利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