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陈大炮的春天

林韬清了清嗓子,模仿着徐丹的声音和语气“嘿,陈伟,好久不见,最近学习怎么样啊?”

陈大炮一下子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挺好的,你呢?徐……徐丹。”

林韬忍不住笑出声来:“瞧你这紧张的,连名字都叫得这么生硬。放松点,深呼吸,再来一次。”

陈大炮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再次抬起头,眼神中多了一丝坚定:“嘿,徐丹,最近学习还不错,你呢?”

林韬点了点头,继续模仿徐丹的语气:“挺好的,我最近在准备考试,感觉还挺有压力的。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学习方法推荐一下啊?”

陈大炮想了想,回答道:“其实我觉得最重要的就是多做题,多总结。遇到不会的题,就多问老师和同学。还有,保持一个好的心态也很重要,不能太紧张。”

林韬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嗯,你说得对。看来你平时没少下功夫啊。”

陈大炮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那是当然,我可不想在学习上落后。”

林韬看着陈大炮逐渐放松下来,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他知道,陈大炮只是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会不自觉地紧张。这次的“排练”虽然简单,但至少让陈大炮找到了一些自信。

“行了,大炮,你看,其实也没那么难吧?”林韬笑着说道“去图书馆见了徐丹,你就当是和普通同学交流就行,别想太多......”

图书馆的雕花木门在陈大炮面前沉重地开启时,他闻到了混合着霉味与油墨香的气息。1998年版《十万个为什么》在书架上泛着黄,阳光穿过彩绘玻璃在天花板上投下斑斓光斑。他的帆布鞋在柚木地板上蹭了蹭,看见徐丹坐在古籍区最亮的窗边。

“这边!“苏婉蓉挥动包着碎花书皮的高考真题集。林韬注意到她今天把长发编成了鱼骨辫,发梢系着和徐丹同款的浅绿丝带——这显然是闺蜜装的小把戏。

陈大炮同手同脚地挪到徐丹对面,帆布书包带子缠住了椅子腿。他慌乱中碰倒墨水瓶,蓝黑墨水在桌面上洇出星云状的痕迹。“对、对不起!“他抓起草稿纸要擦,被徐丹轻轻按住手腕:“用这个。“

她从绣着紫藤花的布包里掏出半块粉笔,在墨渍上细细涂抹。陈大炮这才发现她指甲修剪得很圆润,指缝里还沾着水彩颜料。“粉笔里的碳酸钙能吸附色素。“她说话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上周美术课我不小心打翻颜料盒,王老师教的。“

林韬在桌下踢了踢陈大炮的小腿,后者才如梦初醒地掏出皱巴巴的物理笔记。苏婉蓉已经铺开三套数学模拟卷:“我们先从立体几何开始?听说这次模考要考球面坐标系。“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陈大炮盯着徐丹在稿纸上画的立方体。她总是先画虚线再描实线,铅笔与纸张摩擦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是春蚕在啃食桑叶。当讲到三垂线定理时,她突然用笔尾戳了戳他的草稿纸:“你这里辅助线画错了。“

陈大炮感觉后颈瞬间冒汗。他小学三年级因为把徐丹的橡皮擦弄丢,被她用同样的动作戳过作业本。此刻少女的笔尖正点在他画歪的棱线上:“应该从顶点P到面ABC作垂线,你看...“她发间飘来淡淡的松节油味道,让他想起美术教室窗台上的洗笔筒。

“用空间向量更直观。“林韬突然插话,用钢笔在徐丹的立方体旁画出坐标系,“把点坐标设为(x,y,z),平面方程就能...“他的笔尖突然顿住——苏婉蓉不知何时把椅子挪到他身侧,发丝随着倾身动作扫过他手背。

陈大炮趁机把浪味仙推到徐丹面前:“你...你要不要...“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徐丹却自然地拈起一片,在他泛黄的错题本上画出抛物线:“这道运动学题可以用对称性来解。“她的指尖沾着零食粉末,在稿纸上留下闪着微光的轨迹。

午后的阳光斜射进窗棂时,徐丹正在讲解《出师表》的论证结构。陈大炮盯着她沾上墨渍的校服领口,突然发现第二颗纽扣上缠着细红线——那是他小学毕业时偷偷缝在她校服上的,没想到若干年后还能看见这抹暗红。

“这里'亲贤臣远小人'其实是递进式逻辑...“徐丹的钢笔突然漏墨,蓝点溅在林韬的笔记上。陈大炮条件反射般掏出包了报纸封皮的《新华字典》垫在她手肘下,动作熟练得像是重复过千百遍——事实上从小学起,他就总在她写作业时充当人肉书立。

苏婉蓉突然轻笑:“你们记得《荷塘月色》的隐喻结构吗?“她翻开语文书,某页夹着片风干的玉兰花瓣,“就像水中倒影,看似...“话音未落,林韬突然用钢笔在花瓣上画了个箭头:“更像菲涅尔衍射,波前被障碍物...“两人同时愣住,徐丹的笔尖在纸上洇出个蓝点。

陈大炮趁机把物理错题本推到徐丹面前:“这道电路题...“他声音发虚,“你昨天说要用基尔霍夫定律?“徐丹凑近时,他看清她耳后有道浅褐色的水彩痕迹,像是调色盘不小心抹过的证据。

“其实可以更简单。“徐丹用尺子画出等效电路,“你看这两个并联电阻...“她突然抓起陈大炮的左手按在纸上,“假设电流从你食指流到中指...“陈大炮感觉全身血液都冲向了太阳穴,她的手比想象中更凉,指腹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茧。

古籍区的老座钟敲响四下时,林韬正在演示如何用三角函数解地理时差题。苏婉蓉忽然把草稿纸旋转180度:“换成极坐标系呢?“两人的笔尖在纸上相触,画出一道完美的螺旋线。徐丹望着他们交叠的影子轻笑,陈大炮的圆珠笔在桌面上滚出老远。

“等等!“陈大炮突然按住徐丹要合上的笔记本,“这道力学题...“他喉结滚动,“你刚才说的动能定理...“其实是五分钟前就听懂的内容,但他需要个理由留住此刻——留住她指尖的温度,留住穿透百年书架的阳光里浮动的尘埃。

闭馆铃声响起时,徐丹在校服口袋摸索良久,掏出颗水果糖放在陈大炮的错题本上:“请你吃。“糖纸是小学门口小卖部常见的那种透明玻璃纸,陈大炮突然想起六年级的某个午后,她也是这样把薄荷糖放进他满是红叉的听写本。

走在暮色中的林荫道上,陈大炮发现那颗糖的包装纸上印着1998年的生产批号。他偷偷望向徐丹的背影,她正和苏婉蓉讨论着傅科摆的物理意义,发间绿丝带在晚风中轻轻摇晃,像是永远不会凋零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