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深渊呓语，魔染遗痕

浅洞之内，幽暗而死寂。唯有那些奇异的蓝色藤蔓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映照着冰冷的岩壁，以及壁上那些令人不安的古老刻痕。

凌云靠坐在冰冷的岩石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感。他强迫自己将目光从身边气息微弱但已趋于平稳的月清篁身上移开，重新投向洞壁深处那副描绘着巨大漩涡和扭曲影子的壁刻。

怀中的【元始噬魔】剑，依旧散发着淡淡的余温，那是刚刚输出庞大能量后的状态。但此刻，面对那副漩涡壁刻，剑身传递来的不再是之前的疲惫，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凝练的……警惕与憎恶。仿佛那壁刻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挑衅，触动了这柄禁忌之剑最核心的某种禁忌。

这绝非寻常的魔物或阵法图腾。凌云可以肯定。他见过的邪魔歪道不少，斩杀的魔修、邪物更是难以计数，但没有任何一种存在，能让【元始噬魔】剑流露出如此清晰、如此强烈的负面情绪。

这是一种源自本能的、近乎宿敌般的对立感。

他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神魂的疲惫，仔细观察着洞壁上的其他刻痕。那些扭曲的几何图案，混乱而无序，却又隐隐遵循着某种诡异的、非人的逻辑。而那些难以名状的生物轮廓，更是充满了亵渎和疯狂的意味，仅仅是注视着它们，就让凌云感到一阵阵心神不宁，仿佛有无数混乱的呓语要钻入脑海。

“嗤……”凌云闷哼一声，连忙收回目光，紧守心神。识海中的剑意小剑微微震颤，将那股无形的精神污染隔绝在外。

这些壁刻……有问题！它们不仅仅是记录，本身就蕴含着某种残留的、极度危险的精神印记！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这条裂谷之下，究竟埋藏着怎样的秘密？

他不敢再轻易去探究那些壁刻，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自身和月清篁的状况上。

他尝试着运转【九转炼星诀】，引导天地灵气入体疗伤。然而，此地似乎并非善地，空气中弥漫的灵气极其稀薄，而且夹杂着一种阴冷、死寂、甚至带着一丝微弱腐朽意味的气息，吸纳入体后，不仅对伤势恢复助益甚微，反而让本就受损严重的经脉感到更加滞涩和刺痛。

“此地的灵气……有问题。”凌云眉头紧锁。这绝非正常的修炼环境。

他转而内视己身。经脉寸断，脏腑移位，骨骼上甚至都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强行催动【葬灭】一击的代价，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沉重。若非他根基扎实，肉身强横远超同阶，恐怕早已爆体而亡。

不过，也并非全是坏消息。他发现，在丹田气海之中，除了原本的灵力漩涡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凝练的……墨色能量。那是【元始噬魔】剑在爆发后，反馈给他的一丝本源力量，其中似乎蕴含着之前吞噬的种种能量精华，包括那影卫的湮灭之力，甚至还有【诡影】杀手的阴毒魂能和【魔染怨念】的残余。

这些驳杂的能量，经过【元始噬魔】剑的转化，似乎变得更加“纯粹”，也更加……霸道。它们如同最桀骜不驯的野马，在他的气海中横冲直撞，但同时也带来了一种奇异的“滋养”，让他在灵力枯竭的状态下，依旧能维持着一丝核心力量不灭，甚至隐隐感觉肉身的恢复速度，似乎比预想中要快上那么一丝。

这柄剑……果然是双刃。带来毁灭的同时，似乎也在以一种极端的方式，淬炼着他的身躯和意志。

他再次看向月清篁。她依旧昏迷着，但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呼吸平稳，灵魂气息虽然虚弱，却已经稳定下来，不再有随时熄灭的危险。【元始噬魔】剑输出的那股蕴含生机与战意的能量，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就在凌云稍微松了口气，准备再次尝试入定疗伤时。

“嗯……”

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痛苦的嘤咛，从月清篁唇边逸出。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充满了迷茫和虚弱，如同刚刚从一场漫长而痛苦的噩梦中醒来。她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却立刻牵扯到了灵魂深处的创伤，让她忍不住再次蹙紧了眉头。

“别动。”凌云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灵魂本源受创严重，刚刚稳定下来，需要静养。”

月清篁的目光缓缓聚焦，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凌云。他脸色苍白，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气息也异常紊乱，显然伤得极重。但他眼神依旧锐利，正关切地看着自己。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影卫的追杀，凌云的搏命，自己燃烧本源施展秘术，最后的坠落……

她还活着？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沙哑得厉害，“我们……还活着？”

“侥幸。”凌云言简意赅，“掉进了一条裂谷，暂时安全。”

月清篁环顾四周，看到了幽暗的浅洞，看到了那些诡异的蓝色藤蔓，也看到了洞壁上那些令人不安的刻痕。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浑身无力，灵魂深处更是传来阵阵虚弱感。

“你的伤……”她看向凌云，眼神复杂。

“死不了。”凌云语气平淡，“倒是你，差点就真的魂飞魄散了。”

月清篁沉默了。她自然知道自己强行燃烧灵魂本源的后果。按理说，她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是你……救了我？”她看着凌云，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她能感觉到，自己灵魂深处，似乎残留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能量，正是这股能量，将她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但这股能量……似乎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凌云没有隐瞒，点了点头，目光瞥了一眼怀中的【元始噬魔】剑：“用了它的力量。”

月清篁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瞬间收缩！

【元始噬魔】剑的力量？！用那柄禁忌之剑的力量，来修补她的灵魂？！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从心底升起，甚至盖过了灵魂的虚弱感！她下意识地想要检查自己的灵魂状态，想要看看是否被那柄剑的力量所“污染”！

“放心，”凌云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道，“我引导的是它吞噬【魔染怨念】后提纯出的生机和战意，并非它的‘噬魔’本源。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月清篁闻言，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但心中的震惊和不安却丝毫未减。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凌云，又看了看那柄静静躺在他怀中的墨色长剑。

【元始噬魔】剑……竟然还能提纯出生机和战意？还能用来救人？这完全颠覆了她家族传承中对这柄剑的认知！在她的印象里，这柄剑只代表着吞噬、毁灭和不详！

“它……怎么会……”她喃喃自语，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剑是死物，如何使用，在于执剑之人。”凌云打断了她的思绪，将话题引开，“先别想这些。看看这些壁刻，你可认得？”

他示意月清篁看向洞壁。

月清篁强打起精神，顺着凌云的目光看去。当她的视线接触到那些古老、扭曲、充满了疯狂意味的刻痕时，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仿佛那些壁刻，是她灵魂深处最为恐惧、最为憎恶的东西！

“这……这是……”她的声音因为震惊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原本迷茫的眼神变得骇然，“【裂界之痕】？！【古魔遗刻】？！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凌云眼神一凝：“你认识？”

月清篁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着翻腾的情绪。她闭上眼睛，眉心处，一点极其微弱的银色光华一闪而逝。似乎是在她灵魂濒临崩溃又被强行救回后，某些尘封的、源自守剑人血脉的传承记忆，被意外激活了一丝。

片刻之后，她再次睁开眼，眼神中充满了凝重和深深的忌惮。

“我们家族的古籍中，有过零星的记载……关于一些……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存在。”她的声音依旧虚弱，但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它们被称为【域外天魔】，或者……更古老的称谓是【古魔】。并非指修炼魔功的修士，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来自世界之外的……恐怖存在。”

“世界之外？”凌云心中一动。

“是的。”月清篁点了点头，脸色凝重，“传说在极其遥远的太古时代，甚至比人族与域外邪魔鏖战的年代更加久远，我们所处的这方天地，曾经遭遇过来自‘界外’的入侵。那些【古魔】，形态各异，力量诡异，充满了混乱、疯狂和毁灭的欲望，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我们世界法则的一种亵渎和扭曲。”

她指着洞壁上那些难以名状的生物轮廓：“这些，就是古籍中描绘的【古魔】形象的残片。而那个漩涡……”她的目光投向洞穴深处那副最引人注目的壁刻，眼神中充满了恐惧，“那是【裂界之痕】！是那些【古魔】撕裂世界屏障，降临此界时留下的……伤疤！也是它们力量和污染最集中的地方！”

“难怪……”凌云瞬间明白了【元始噬魔】剑为何会对那漩涡壁刻产生如此强烈的反应。如果说【元始噬魔】剑诞生的使命是守护此界、吞噬“魔”（此界定义的邪魔），那么这些来自世界之外、试图污染和毁灭整个世界的【古魔】，无疑是它最根本、最憎恶的敌人！

“这些壁刻，恐怕是当年入侵的【古魔】留下的，或者……是它们那些被污染的仆从所刻。”月清篁的声音带着一丝颤音，“这里……恐怕是太古时期【古魔】降临或盘踞过的地方！这些壁刻上残留的精神印记，充满了它们的污染和疯狂意志！难怪此地灵气如此诡异……”

就在这时！

“……嘶……嗬嗬……疯……血……”

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来自遥远深渊的呓语声，毫无征兆地在两人耳边响起！

那声音混乱、破碎，充满了疯狂和痛苦的意味，听不懂具体内容，却如同无数细小的虫子，拼命地往人脑子里钻！

凌云脸色一变，立刻屏息凝神，识海中的剑意小剑光芒大放，将这诡异的呓语隔绝在外！

月清篁更是闷哼一声，本就虚弱的灵魂再次受到冲击，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是【深渊呓语】！”她骇然道，“是【裂界之痕】残留的力量在逸散！不能听！听久了会被污染心智，彻底疯狂！”

嗡！

凌云怀中的【元始噬魔】剑，再次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这一次，不再是警惕和憎恶，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愤怒！仿佛它的宿敌，在沉寂了无尽岁月之后，再次发出了挑衅！

墨色的剑身之上，黑暗符文再次缓缓浮现，但并未爆发出狂暴的力量，而是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内敛的波动，如同一个无形的屏障，将那侵入浅洞的【深渊呓语】缓缓排斥、消弭。

呓语声，渐渐平息了下去。

浅洞内，再次恢复了死寂。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更加沉重、更加压抑的气氛。

凌云和月清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凝重和……一丝绝望。

他们不仅被困在了深渊绝境，头顶还有随时可能下来的影卫追兵，而这裂谷本身，竟然还是一处残留着太古【古魔】遗迹和污染的恐怖之地！

这简直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更深的冰窟！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凌云沉声道，声音因为伤势和凝重而显得有些沙哑。

月清篁虚弱地点了点头。留在此地，就算影卫不下来，他们也迟早会被那【深渊呓语】和残留的【古魔】污染逼疯。

但……谈何容易？两人都身受重伤，尤其是月清篁，几乎失去了行动能力。而这裂谷深不见底，环境诡异，下方还不知隐藏着什么危险。至于向上……影卫恐怕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前路茫茫，危机四伏。

凌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沉重感。他看了一眼怀中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元始噬魔】剑，又看了一眼身边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的月清篁。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

“先疗伤。”他做出决定，“恢复一些力气，我们再探查这裂谷，寻找出路。”

他不再犹豫，闭上眼睛，开始全力运转功法，吸收着周围稀薄而诡异的灵气，同时尝试炼化气海中那丝【元始噬魔】剑反馈的霸道能量。

月清篁也明白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同样闭目凝神，努力调息，试图恢复一丝微薄的力量。

浅洞内，再次陷入了寂静。只有那幽蓝色的藤蔓，散发着亘古不变的微光，映照着洞壁上那些扭曲疯狂的【古魔遗刻】，以及两个在绝境中艰难求生的人影。

而在他们不知道的裂谷更深处，那无尽的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因为【元始噬魔】剑刚才瞬间爆发出的气息，以及那逸散的【深渊呓语】，而缓缓……苏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