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的钢笔尖悬在协议书上颤抖，墨水滴晕染了“不得用对方身体”的条款。陆燃用她的手指捏扁第十个可乐罐，气泡滋啦溅上她刚整理的数学笔记。
“第八条再加一项。”她突然抓住陆燃正在转笔的手腕，“禁止用我的身体转笔。”
陆燃挑眉看着自己被按住的手，许念的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皮肤：“许老师，这是你的手。”
两人同时愣住。晨光透过图书馆百叶窗，在他们交叠的手掌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许念触电般缩回手，钢笔在纸上划出长长的裂痕。
“签字。”她把协议书转过去，“今天开始特训。”
陆燃盯着条款末尾的补充项笑出声：“禁止用对方身体吃辣条？许大学委真是...”他突然用她的声音压低，“睚眦必报。”
这个成语让许念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翻开陆燃昨天的数学作业本，鲜红的批注刺痛眼睛：等差数列→等茶数列
“解释。”她将作业本拍在桌上。
陆燃懒洋洋地支着下巴：“昨天互换时在奶茶店写的，要怪就怪你身体嗜甜。”他忽然凑近，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不过许老师连笔迹都能模仿，不如...”
话没说完，许念已经抽出《滕王阁序》字帖：“错字罚抄十遍，现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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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篮球馆后台
陆燃第无数次扯松领带时，更衣室的门被轰然推开。许念顶着他的刺头发型闯进来，手里攥着皱巴巴的作业纸。
“你管这叫抄写？”她将纸拍在储物柜上。
陆燃歪头欣赏自己的“墨宝”：十遍《滕王阁序》里藏着竖排藏头诗——许家有女初长成
“平仄不对仗。”许念撕碎纸张，“重抄二十遍。”
“喂！”陆燃按住她手腕，“你现在用的是老子的身体，能不能...”他突然噤声。
更衣室顶灯在许念眼中投下冷光，这个眼神他再熟悉不过——每次打架下死手前，自己的瞳孔就会这样收缩成针尖。
“三次。”许念甩开他的手，“上周二你在化学卷写'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陆公子'，上周五在作文本画满火柴人打架，昨天...”她突然哽住。
陆燃顺着她的视线低头，自己锁骨从扯开的领口露出来，上面印着未消退的过敏红疹。他突然用许念的声音轻笑：“这么关心我的身体？”
许念抄起运动包砸过去：“我是怕你毁了我的清白！”
包里的物件哗啦啦散落。当陆燃看见那包卫生棉时，空气突然凝固。许念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抬脚将东西踢进角落。
“现在开始特训。”她扯下领带缠在手上，“你答应教格斗。”
陆燃慢条斯理地卷起衬衫袖子：“先说好，打疼了不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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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时后
汗水顺着许念的下巴滴在软垫上，她第八次被陆燃按倒在地。薄荷味萦绕在鼻尖，他的膝盖顶在她大腿内侧：“下盘不稳。”
“松手！”她屈肘后击，被他轻松制住。
陆燃的呼吸喷在她后颈：“格斗不是解方程，靠的是肌肉记忆。”他突然松开力道，“再来。”
许念翻身时瞥见他腕间的旧疤，形状像烟头烫出的∞符号。这个分神让她再次被压制，陆燃的手卡在她咽喉处：“战场上发呆会死。”
“你这里...”她突然抓住他手腕，“怎么弄的？”
陆燃触电般弹开。这个反应让许念确信——那些伤疤不是打架留下的。更衣室的排风扇嗡嗡作响，她看着“自己”缩在墙角点烟，打火机连按三次都没点燃。
“七岁那年，”烟终于燃起，“我把滚烫的汤面泼在家暴男脸上。”他透过烟雾看她，“这是奖章。”
许念的胃部又开始痉挛。她想起阁楼照片里那个满身绷带的小男孩，想起急诊室深夜弹出的消息。身体比意识先行动，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将陆燃过肩摔在软垫上。
“你赢了。”陆燃躺在垫子上大笑，“这招叫什么？”
“等差数列求和公式。”许念扯下缠手的领带，“Sₙ=n(a₁+aₙ)/2”
陆燃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望着天花板上的霉斑，突然说：“你第三步辅助函数设错的那道题...”伸手在虚空画出曲线，“如果用庞加莱猜想逆向推导...”
许念僵在原地。这个理论远超高中范畴，连奥数教练都只提过名字。排风扇的影子在地面旋转，她看着“自己”的嘴唇开合，吐出一个个精妙的数学符号。
“你究竟...”她嗓子发干。
陆燃按灭烟头起身：“十二岁住院时，隔壁床是个搞拓扑学的老头。”他扯开衬衫第三颗纽扣，露出锁骨下的烫伤，“这是他临终前送我的。”
许念的指尖触到那个凸起的疤痕。图书馆顶楼的钟声遥遥传来，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纹着青龙的躯壳里，藏着比她更早陨落的数学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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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奶茶店
许念咬着吸管盯住陆燃：“所以'等茶数列'是故意写错的？”
“测试你的容忍度。”陆燃晃着珍珠奶茶，“顺便看看优等生发火什么样。”
玻璃窗映出他们错位的倒影，穿校服的少女正用手机玩格斗游戏，而满脸痞气的少年在验算黎曼猜想。服务员第三次偷瞄这个诡异的组合。
“这道题，”许念在餐巾纸上画出函数图像，“你用了微分拓扑？”
陆燃的珍珠卡在吸管里：“老头教我的时候说，数学就像街舞...“他忽然用吸管敲击节拍，“看似自由散漫，其实每个动作都卡在节拍上。“
许念的瞳孔微微放大。这个比喻精准得可怕，她看着奶茶杯壁的水珠滑落，忽然在雾气上写出方程：∇×E =-∂B/∂t
“麦克斯韦方程组。“陆燃吹散雾气，“电磁学基础。“
吸管突然被捏扁。许念抓起书包就要走，被陆燃扣住手腕：“又犯病？“
“别碰我！“她甩开他的手，“你们这种天才...“
店门风铃突然炸响，三个混混模样的男生堵住出口。为首的金链男咧嘴笑：“燃哥，泡妞呢？“
许念感觉陆燃的身体瞬间绷紧。这个反应不对劲，她看着“自己“缓缓站起，镜片后的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周浩的人？“陆燃用她的声线冷笑，“告诉你们老大...“
他突然抄起奶茶砸向对方面门，在珍珠爆开的瞬间拽着许念冲向后厨。警报器尖叫声中，许念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以及陆燃贴在她耳边的低语：“记住，逃跑也是战术。“
消防通道的铁门在身后重重关闭，陆燃突然闷哼一声。许念摸到满手温热，月光下他左臂赫然插着片碎玻璃。
“你...“
“别碰！“陆燃扯下领带扎住伤口，“现在换你教我——最近的医院怎么走？“
许念看着鲜血渗进浅蓝色校服，突然按住他颤抖的手：“先做素数分解冷静。“
“什么？“
“每次焦虑发作，我就默算质数。“她擦去他额角的冷汗，“2，3，5，7，11...“
陆燃的笑声混着血腥气：“13，17，19，23...“他的手指在墙上叩出节奏，“喂，质数是不是很像街舞的breaktime？“
警笛声由远及近，许念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突然发现素数的韵律竟与心跳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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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急诊室
护士缝合伤口时，陆燃突然说：“你下午那招过肩摔...“他瞥见许念在用药水写公式，“用了动量守恒？“
“角动量定理。“许念在纱布上画出受力分析，“你的发力角度误差12度。“
陆燃用没受伤的手拍床大笑，牵动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许念看着“自己“扭曲的表情，突然把手机怼到他面前：聊天记录显示妈妈又安排了三个奥数班。
“帮我推掉。“
“凭什么？“
“凭你现在每天要用八小时我的身体。“许念调出课程表，“除非你想替我去上芭蕾舞课。“
陆燃的表情仿佛生吞了柠檬。他夺过手机飞速打字，许念凑近看到对话框：
燃烧的数学题：妈，我决定参加街舞社
燃烧的数学题：以后每天晚自习请假
燃烧的数学题：爱你的念念️
许念抢回手机时已经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她绝望地看着母亲发来六十秒语音方阵，陆燃在旁笑得伤口渗血。
“下周开始，“她捏扁药水瓶，“你替我上钢琴课。“
“成交。“陆燃突然正经起来，“但你要答应我件事。“
“说。“
他举起缠满绷带的手臂：“教我微积分。“
许念的钢笔掉在地上。月光漫过急诊室的蓝色窗帘，她看着药水写的公式渐渐干涸，忽然说：“从等茶数列开始？“
窗外飘进零星的雨，混着消毒水味的夏夜，两个错位的灵魂在点滴声中达成某种危险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