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裸着上身?背着武器?”刘玄炀只觉得匪夷所思。
他又问下人,“仅有刘明恪一个人?”
“回王爷,旁边还有一辆马车,不过门前确实仅有他一人。”
刘玄炀皱起眉头。
他刘明恪是要干什么?替他父亲刘玄策,单挑整个岭南刘家?
“走,随我出门看看。”
刘玄炀带着一帮家丁,声势烜赫地出了门,一眼便见到一个与刘玄策年轻之时有着七八分相像的青年。
他正欲开口责难,却不料眼前的青年竟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此时,刘玄炀才看清,这刘明恪身上背着的,竟是一根玄木荆棘。
荆棘之上的倒刺,钩住了刘明恪赤裸的后背,此时已经隐隐渗出了些许血迹。
“伯父!明恪毁了家族的海运事业,请伯父责罚!”
说罢,他取下了背上的荆条,双手呈至面前。
刘明恪这一句伯父,竟让刘玄炀有些恍惚。
刘玄策虽并非与自己为胞兄弟,但也是亲兄弟,自幼也是一起长大。
身上的血脉相连,血浓于水,就算是打断骨头,那也是连着筋的。
可刘玄策却从未与自己亲近过,甚至去了南海之后,隐隐有着与自己为敌的意味。
这么多年,他甚至未曾喊过自己一声哥哥。
刘玄策已死,自己与他的恩怨便已经烟消云散。
而如今,他的儿子跪倒在自己面前,背着荆条向自己请罪,刘玄炀又如何不动容?
“侄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请起,快请起!”
刘玄炀将刘明恪手上的荆条一把甩开,急忙将其扶了起来。
“海运一途本就风险无限、九死一生,我又怎么会怪罪侄儿呢?”
他看向一旁的马车,“这是?”
马车的帘子掀开来,露出了年轻女子一张苍白而又虚弱的面容。
“这是家妻宁书瑶,因其刚刚生育,过于虚弱,不能下车拜谒伯父,还请伯父见谅!”
“怎的让侄媳受这般舟车劳顿之苦!”刘玄炀闻言大惊。
他连忙吩咐左右,“快把马车牵进府中,安置一间内室,再去寻个杏林的女修士来,给侄媳瞧瞧身体,切莫留下病根!”
刘玄炀身侧的师爷见状,倒是皱了皱眉。
刘明恪将马车之上襁褓之中的儿子抱了下来,对着刘玄炀恭敬地说道:“侄儿的孩儿前几日才刚刚出生,尚未起名,还请伯父替侄儿的孩儿赐个名字!”
刘玄炀有些唏嘘,想不到当年的刘玄策桀骜不驯,对待自己宛如敌人。
如今这长相极似其父的刘明恪模样却是低眉顺眼,竟还让他这个做伯父的赐名,刘玄炀颇为受用。
“侄孙千里迢迢赶回岭南刘家,辈分又是景字,不如就叫景迢吧!”
刘玄炀接过从刘明恪手中递来的孩子,逗弄了一番又递给了身边的丫鬟,叮嘱道:“去寻个奶娘过来,好生照顾景迢!”
待安顿好刘明恪的妻儿之后,刘玄炀便带着刘明恪进了刘府之中。
恰在此时,一旁的师爷上前,与刘玄炀耳语道:“王爷,借一步说话。”
刘玄炀有些疑惑,但见师爷的眼神瞟向刘明恪,便笑着对刘明恪说道:“侄儿先于正厅之中稍等片刻,我去处理些许事情,去去便来。”
说罢他指挥下人引走了刘明恪,自己随着师爷来到了侧厅之中。
一进门,刘玄炀便听见了师爷开口道:“王爷,你可莫要被这刘明恪哄骗啊!”
刘玄炀闻言皱眉,不解地问道:“师爷这是何意?”
师爷叹了口气。
“王爷有所不知,倒也不怪。”
“十八年前,府上发生了一件事,与今日颇为相似。”
“十八年前?”刘玄炀皱了皱眉,“那时我刚晋升练气巅峰,还在中州历练。”
“王爷可知,刘玄策的海运一途,曾经更改过航道?”
“不知,”刘玄炀摇了摇头,随即有些奇怪地发问,“玄策一脉对海运之事向来瞒得紧,师爷是如何知晓的?”
“刘玄策亲口说的。”
“大约二十年前,刘玄策仅带上数十名海员,乘着一艘海船,前往东隅进行交易,路上遇到了海寇,却不知如何逃脱了。”
“返航之后,他便决定不再东进,而是南下。却不曾想南海以南更为凶险。”
“就在十八年前,刘玄策从南海南下,过了琼海、珠崖海与涨海直到炎海之时,遭遇了伏击,船队尽数被抢夺,连刘明恪也被一并扣下。”
“仅刘玄策一人逃回了南海,回到南海后,他带上了刚出生的次子刘明智,回到了岭南,将孩子抵于族中,借走了一大笔灵石。”
“带着这一笔灵石,他重回了南海,重建船队,又前往了炎海,将船队以及刘明恪重新赎了回来。”
“当年宗族借他灵石,是希望他能回归宗族,听后族老差遣。却不曾想待他在南海立足脚跟之后,便与宗族进行了切割,不允许宗族插手南海事宜。”
“如今那刘玄策遇难多半是真的,但这刘明恪回府上,只怕是想故技重施,借回灵石,东山再起!”
刘玄炀听完皱紧了眉头。
“竟有这种事情?难怪刘玄策那次子,即便入了练气,也一副病怏怏的模样,竟有这种缘由。”
这般比对,刘玄炀顿时觉得刘明恪的所作所为有些惺惺作态了。
负荆前来请罪?
携妻带子来岭南?
请伯父赐名?
只怕全是表演吧!
刘玄炀冷笑,“师爷,你且看我如何揭穿他。”
两人回到了正厅之中,却是收起了表情,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刘玄炀见了刘明恪,故作关心地开了口:“侄儿啊,伯父也听闻了你们在东隅的遭遇,也是心有戚戚啊。”
“如今玄策一脉就剩你独苗一只了,船队多半是尽数损毁在海上,你们南海府上灵石恐怕也告罄了,可需要伯父支援一二啊?”
刘明恪开了口,“此番出海,我家的海船的确尽数损毁,南海府上的确灵石告罄。”
正当刘玄炀与师爷两人期待着刘明恪求助灵石的回答之时,不料刘明恪接下来的一席话让两人瞬间愣住了。
“不过此番侄儿回族里,是想回归宗族,向宗族请罪,希望族中能惩罚侄儿此次出海不利。”
“侄儿愿意交出南海所有海运事业,听从家族一切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