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打铁少年

流云郡，青阳镇。

在青阳镇后山处，有一座大山，人称铁牛山。

山不高，却终日有金铁交鸣之声在其上响彻。

只因为，这里是寒炉铁匠铺的地盘。

放眼望去，山间一座座锻炉昼夜不熄，耀眼的火光，映得半山通红如血。

时值深秋，晨雾未散。

一名身形单薄的少年踏着露水浸湿的山道，缓步而上。

他身上穿着好几层粗麻衣，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

苍白的神态，干涸的嘴唇，以及看似弱不禁风的身躯……这一切都和这座热火朝天的打铁山显得格格不入。

来到锻房门前，楚阳定了定神，还没来得及伸手，木门便从里到外被人推开了。

“楚阳哥！”

一个虎背熊腰的少年窜出来，一脸兴奋地看向楚阳。

汗水顺着他那古铜色的胸膛往下滚落，他却浑然不觉。

“林虎，我来了。”楚阳拖着疲乏的身躯，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丝笑意。

闻言，林虎一把拽住楚阳的胳膊，大声对着锻房内喊道：“都停一下都停一下，看我把谁找来了！！！”

热浪扑面而来，楚阳下意识地紧了紧衣领。

十六岁，本该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他却瘦不禁风，像棵即将枯萎的小草，呼吸间，还会有丝丝寒意从他口鼻处渗出。

锻房内，一座座火炉正烧得通红。

七八个赤膊少年在火炉前挥汗如雨。

他们卖力地举起铁锤，而后又一下下地砸在砧板上，溅起一簇簇火星。

“楚哥来了！”

“太好了，有楚哥在，我们这次考核就不愁过不了了！”

“……”

见到来人，几个少年纷纷停下手中活计，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色。

和这些常年打铁的精壮少年相比，楚阳显得很瘦小。

但众人却似乎都很乐意以他马首是瞻。

很快，铁匠铺内安静下来，只剩下炭火在噼啪作响。

“阿虎你干得好啊！”一个麻脸少年笑道，“有楚阳哥指点，这次考核准能过！”

但也有几人皱起眉头，神情有些不安。

一个脸上有疤的少年放下手里的铁锤，担忧道：“林虎，你也知道楚阳身体不好，这铁铺里又热又闷，万一出什么问题，那可如何是好？”

“不会的，就一会儿！”林虎拍拍胸脯，“让楚阳哥随意指点我们几下就好！”

“无妨，我也正好出来走走。”楚阳微微一笑，那笑容温和中却透着几分深深的疲惫。

闻言，众人也就不再坚持。

他们各司其职，开始按部就班地打起了铁。

楚阳则迈着沉重的步伐，在人群中来回走动，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一件件正在锻造中的铁坯。

“赵三，你的淬火温度还差一分，让火势再大一点……”

“李四，锤击的节奏再快半拍，这样效率更高……”

“……”

他一边走一边指点，每个建议都直指要害。

铁匠铺的角落里，几个学徒交换着惊讶的眼神。

这些细节，怕是连阅历丰富的老师傅，都未必能一眼看出。

可眼前这个神色虚弱的少年，却能在极短暂的时间里，精准地看出其中的门道！

这无疑相当不可思议！

“这是……”

忽然，楚阳在一座炉子前停下，眉头微蹙。

他伸手从旁边的材料架上捻起一小撮暗红色的粉末，放在鼻尖轻嗅，那熟悉的味道，让他脸色骤变。

“赤金砂？谁放的？”

楚阳陡然转身，面容严肃，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一个瘦小的学徒怯生生地举起手：“是……是我放的，我听说加这个能提纯铁质……”

“胡闹！”

楚阳摇了摇头。

他一个箭步上前，将学徒手中的铁钳夺过，沉声道：“赤金砂确实能提纯铁质不假，但……和玄铁的特性却有所冲突！”

“两者一旦碰到，便会发生剧烈反应！”

“剧……剧烈反应？”那学徒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铁炉。

“也就是会炸炉。”

话落，炉中的铁水顿时剧烈翻腾起来，表面炸开一个个巨大的气泡。

楚阳神色微变，他几乎是本能地抓起一旁的寒铁粉撒入炉中，同时大喝道：“所有人后退！”

“轰”的一声闷响，炉子剧烈震动起来，但想象中的爆炸并未发生。

铁水渐渐平静下来，只冒出几缕淡淡的青烟。

铺子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惊魂未定地看着那险些酿成大祸的炉子，而后又看向救场的楚阳。

若非楚阳及时出手，这场风波绝无可能如此轻易地便被化解。

此刻，楚阳正扶着一旁的墙壁，微微喘息着。

他本就体质虚弱，这突如其来的大幅度动作，更是让他感觉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尤其是他口鼻处呼出的寒气，也变得愈发浓郁起来。

“坏了……体内的寒毒似乎又被牵动了……”

楚阳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不禁露出一抹苦涩之意。

“阳儿！”

“我说过多少次，你身体有恙，就不要来这热炉旁！”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如钟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

一位身材高大的老铁匠大步走入，花白的胡子因愤怒而微微抖动着。

他名为楚破云，是这间铁铺的主人。

同时，也是楚阳的亲爷爷。

看到楚破云，一众少年纷纷噤声，不敢再多言。

楚阳直起身，他抹去额头的汗水，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抱歉爷爷，我闲不住。”

“哼！”楚破云冷哼一声，他的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学徒们，最后落在那瘦小学徒的身上。

“又是你，王二！”

“上次乱加材料差点烧了铺子，这次还敢？所有人，今晚加练两个时辰！”

一片哀嚎声中，楚破云转向楚阳，眼神罕见地柔和了几分：“你先回去休息吧，你爹给你熬的药该好了。”

楚阳点点头，笑着向众人告别。

送走楚阳和楚破云，众人这才小声地议论起来。

“楚阳哥真厉害啊，一眼就看出我们打铁时的问题……”

“可惜啊，身体那么差。”

“听说楚哥是早产儿，先天受损，体内滋生了寒毒，这么多年的修行下来，却一点进步都没有！”

“别说修行了，楚哥现在连打铁都做不到了！”

“真是可惜了楚哥的天赋……”

“……”

听着耳旁隐约传来的议论声，楚阳脚下的步伐不禁微微一顿。

但很快，他便神色如常地继续向前走去。

十七年了，这些闲言碎语，他早已听习惯了，不是吗？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楚阳走在回家的路上，思绪飘远。

他其实是个穿越者。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很久了，他却始终没法修炼。

不过两世为人，楚阳的记忆力比很多人要强，某些知识，比如材料配比、锻造技巧等，却是过目不忘。

所以他虽不能修炼，却在铁匠铺备受尊重的原因。

只不过，在这个世界，光有这些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武者……”他轻声呢喃，抬头望向天空。

这方天地，以武为尊。

而他，只是渺渺凡尘中毫不起眼的一介凡人。

强大的武者能劈山断岳，传说中更有破碎虚空、羽化登仙的武仙！

那是何等令人艳羡的风采？

要说他不憧憬，不渴望……那绝对是假的。

原本楚阳都快认命了，这一世，干脆就当个衣食无忧的铁匠得了，安稳地度过余生，哪里敢奢望去修行武道？

直到一个月前，他发现体内多了个面板。

想到这里，楚阳闭上双眸，内视己身。

在他的意识深处，一道微不可查的光幕正在缓缓凝聚，上面的数字清晰可见。

【天赋觉醒进度：99.80%】

“快了……就快了……”楚阳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经过这一个月来的沉寂，天赋的觉醒进度条，似乎终于要满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天赋，但楚阳确信，这一定是改变他命运的关键。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太清楚这种金手指意味着什么了。

“再坚持一下……”楚阳握紧拳头，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

正要迈步离开，忽然，他脚下的地面猛地震颤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