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议政衙门

裕王听出了英法两国的态度。他们当然希望像陈逸风这样推广西学的人越来越多,但也不愿意看到清廷倒台。到底盟约是与大清订立的,政权更迭必然损害他们的利益。

“不不不!”俄国公使柯瑞斯基突然站起身,他那粗壮的手指捋着卷曲的胡须,“皇帝陛下完全有权镇压这些异端!我赞同用强硬手段处置,而且我国愿意派遣军舰封锁望海港,断绝叛匪的退路。”

裕王握紧了拳头,这个俄国佬分明是想趁机染指渤海,妄图为俄国水军寻找一个不动港。一旦让他们的军舰进入渤海,引狼入室容易赶狼出门难。

美国公使司空澜一直保持沉默,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在众人脸上扫过。突然,他开口道:“裕王殿下,您今天召集我们,真正想讨论的恐怕不是陈逸风,而是正在北上的曾国藩吧?”

一语道破天机,满室皆寂。

司空澜不慌不忙地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葡萄酒:“湘军号称五十万,虽然夸大其词,但至少有二十五万精锐。这支军队征战十余年,战力不容小觑。恕我直言,朝廷现在拿不出能与之抗衡的力量。”

他放下酒杯:“再看看皇帝手中的军队,战斗力如何?陈逸风两次出手不仅废掉了一个八旗营,竟还擒获了满清要员。这样的军队如何保护皇帝?”

裕王的面色涨得通红,但司空澜显然没打算就此罢休。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我必须提醒裕王殿下,陈逸风是美国公民,他的人身安全受美国法律保护。最近针对他的暗杀行动,不知道裕王准备如何解释?”

“误会!都是误会啊!”裕王额头渗出冷汗,他急忙解释道,“这些都是些不法之徒所为,与朝廷无关。”

司空澜转过身,目光锐利:“或许你们觉得陈逸风带来了麻烦,但他掌握的力量,恰恰是能够拯救大清的关键。工业、科学,这才是朝廷自保的唯一出路。”

他的话字字诛心:“陈逸风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只有这种力量才能对抗传统军队,才能制衡数十万湘军。可惜的是,清廷不但视而不见,反而处处打压。连报纸这种新文化出现,朝廷表现出的也只有恐慌。”

“一个能生产先进武器的工业特区,难道不是任何国家的梦想吗?陈逸风愿意将这份力量献给大清,这不正是献给故土的赤诚之心吗?”

裕王无言以对。朝廷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咎由自取。若不是对陈逸风的猜忌,加上儒生的逼迫,也不会把事情闹到如此地步。现在好了,连美国人都得罪了。

几位公使相继告辞,留下裕王独自一人在书房中踌躇。他现在必须尽快进宫向两宫太后汇报,但该如何开口?如何解释这一切?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还未等通报,雅流领袖翁同龢就推门而入。

“王爷何必如此拒人之外”翁同龢不顾阻拦闯了进来,“我也不是什么恶魔,连寒暄几句的时间都不给?”

裕王重重地将茶杯放在桌上,茶水溅出几滴:“我惹不起你,还躲不起吗?你们这些雅流把事情搞得一团糟,现在连曾国藩都要北上了!”

“哈哈,王爷不必担心。”翁同龢在椅子上坐下,神色从容,“只要朝廷一声令下,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就能挡住大帅的铁骑。曾国藩不过是想趁乱要价罢了,他最多走到沧州就会止步。”

裕王的脸色稍霁,他长叹一声:“翁大人,别嫌我性子急躁。年关将至,朝廷诸事缠身,实在无力应付这些纷争了。给我个面子,别再让学子们闹事了。”

他走到翁同龢身边,压低声音:“实话告诉你,陈逸风的事情就此作罢吧。美国公使已经承认他是美国公民,再闹下去只会引起外交纠纷。”

翁同龢猛地站起身:“这是何意?难道就这么放过他?汉军绿营的伤亡,端阳被俘,这些都不追究了?朝廷还要支持那个特区不成?”

裕王摇头叹息:“翁大人啊,这些就不必多问了。我现在要进宫面见太后,具体如何处置还得等太后定夺。不过我劝你一句,朝廷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可别再生事端了。就当可怜可怜那个还未亲政的皇上吧。”

说完,裕王拍了拍翁同龢的肩膀,大步离去。书房里只剩下这位帝师独自沉思,他站在窗前,看着裕王的背影消失在庭院深处,脑海中思绪万千。朝廷的态度似乎已经有了转变,这对他们这些坚持传统的人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夜色渐深,一轮残月挂在天边,给这个寒冷的冬夜增添了几分凄清。

秘密据点内,陈逸风正在给一群军官和年轻的惠民堂讲课。

“掌舵大局就像管理自家一样,这天下从来就不是一个人说了算。”陈逸风站在讲台前,目光扫过台下专注的面孔,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一名身着青衫的年轻人低头记录着,笔尖沙沙作响。旁边的军官们则神情严肃,时而交换眼神,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你们看看历朝历代,哪个不是派系林立?”陈逸风的声音略带沙哑,“就连秦始皇那样的千古一帝,不也只是靠着战功威势勉强压服了几年?六国贵族的心思,从未真正臣服。”

讲台下方,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青年举手发问:“先生,那大唐盛世呢?难道不是一统天下的典范?”

陈逸风嘴角微扬:“李世民登基的路你们都知道,玄武门之变。大唐内部,关陇、山东、江南、河东诸多世家,哪个不是虎视眈眈?”

他踱步到窗边,望着外面昏暗的天色:“太宗皇帝靠着军功威望,才勉强压住这些世家大族。可到了武则天时期呢?五姓七望,不是照样兴风作浪?”

油灯的光芒映照在台下这些年轻的脸庞上,闪烁着求知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