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征东行营大元帅

监军常克成的密信,让李仁爱对大军的掌控吞噬不得不加速。

本来他还想通过战争和拉拢,双管齐下,不动声色间,将大军有节奏的鲸吞蚕食。

这个方法最是稳妥。

王世光、野利重明、李良辅,不就是这样一个个的拿下的么?

通过战场形势的逼迫,没移乞埋接受了李仁爱的临时指挥,这在皇帝看来,他已经事实上和太子站在了一边,总之解释的难度很大。

主将李良辅和另一个副将野利重明都和太子站一起了,剩下的唯一副将没移乞埋说他是被逼的,可信么?

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解甲归田。

加之太子的手腕——不动声色间,已经笼络了一大批人;和对战争直觉的敏感——以身相逼,悬之又悬的解救了前军,全歼金贼;没移乞埋决定跟太子搏一把。

不加入的话,他担心自己很可能要步入监军常克成的后尘。

通过这批高层,又能影响一批不熟悉情况的中低级军官,甚至士兵。

然后通过平时的经营,战争的加速催化,李仁爱对于吞没这支大军,还是很有信心的,最后只需要清理极小部分顽固分子,就可以了。

但现在,有一个常克成蹦出来了,就会有两个,三个……这个消息迟早要捅到李乾顺那里,那李仁爱该如何自处?

父皇李乾顺本就对他多有提防,经过此事,回去怕是就是软禁的命。

所以兴庆府,他是不可能回去的了,除非是去坐那个位置。

唯有手握大军,才能进退自如,进而父慈子孝。

多移乞埋派出的精骑,已经打探到了金军前线大营,只有数百兵马,粮秣丰厚。

李仁爱心疼道:

“如今大军未加整备,暂且放过金贼一马!”

他担心,一旦出征,不论他在前线还是在后方留守,都有大军处在不可控的范围,万一哪个家伙脑袋一热,给兴庆府说些什么……太过冒险。

他还想继续从大夏汲取营养,这样才能茁壮发展。

把大军看管在军营,才是最安全的,至少在梳理清楚之前。

于是几人就窝在帐篷里,讨论起了都有哪些心腹可用之人。

这次大军折损严重,将校缺失众多,完全可以提拔一批立功的士卒将校,分享大军的胜利果实,让大家形成一个利益共同体。

铁鹞子所剩无几,大家提议是划入太子亲军,李仁爱不要,继续留给李良辅统帅。

他的太子左卫,一堆质子军,还不知道忠奸如何,再来一堆不知道忠奸的铁鹞子?

铁鹞子人均军官!

留给李良辅看管筛选吧!

他的小命,某种程度上,已经和李仁爱绑在一起了。

尽管如此,李良辅也是感激不尽,手握兵权,才有话语权嘛,即便在太子的小团队里面。

李仁爱还允许李良辅从全军征集100骑,补充进铁鹞子,凑足300骑。

不弄更多,不是缺装备,也不是缺人,是缺能披甲、还能驮人的河曲大马!

重骑兵的两个副行将(副万夫长),其中一个,叫做曹荣的,被三人集体表决要拿下,大家都反应对方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是铁杆皇派。李仁爱也不熟悉,这时候也只能多听大家的。

反正到时候明升暗降,使其脱离队伍,那就很好处理了。

几人就这么将全军的重要将领盘了一遍,哪些是自己人,哪些可以争取,哪些铁定争取不了。

然后要往空出来的位置上塞人。

还要尽量穿插着调派,让将领和麾下士卒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达到互相监视的目的——大家都怕对方不是自己人嘛。

王世光,太子亲兵营副佐将,晋级副行将,统帅一支千人重骑兵。他厮杀最为疯魔,而且以前就做过佐将,越级提拔,众人也没什么意见。

嵬名平南,太子左卫率,这次用病躯拼命,赢得了李仁爱的认可,晋升副行将(副万夫长),统帅弓骑兵。

萧敬忠,太子右卫率,小进一步,统帅太子左卫。

布和,鞑靼营副佐将,大进一步,晋升太子右卫率。

郭琮真,轻骑正首领(佰长),人高马大,弓马娴熟,众目睽睽之下杀敌好几个,李仁爱很有映像,直接升任鞑靼营副佐将(伍佰长)。

……

李仁爱获得了弓骑兵、一支千人重骑兵,只要消化吸收了,力量将进一步增强。

李良辅原本被剥夺了军权,分得了铁鹞子和新军,还有一支千人轻骑的佐将是他的人,心里还算可以接受。

没移乞埋和他的人,分得了一支千人重骑,一支千人轻骑,算是大军的中坚力量,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野利重明在辎重营之外,分得了一支千人轻骑,以及步跋子,可以说是除了李仁爱之外,收获最是满满的了。

当然,三位将军的手下,很多中低级将官,都是太子亲卫升出去的,太子左卫的质子军、太子右卫和亲卫营的老兵,天然是基层军官。

然后又从各军吸纳了一批表现可以的人进太子亲卫。

总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人人进步!

四人秉烛夜谈,最后是李仁爱不忍心几位中老年熬夜,带着他们在大帐里将就了一晚,眯了两个半时辰。

第二日,哨骑开始得到加强,出入至少都是一个十人队起步。

士卒不明就里,其实就是为了人多好互相监督,避免单人易跑路。

李仁爱年轻,15岁的年纪,通宵不睡都没关系,今天是要全军大赏的。

打了胜仗,光吃点马肉,可不够。

各中高级将领很快就济济一堂,如果不是折损了七千多人,大帐里会更热闹。

可惜啊,战场上不管你是行将、还是副行将,更不用提佐将,副佐将了,金贼逮着你就攮死你。

不过好歹打了胜仗,气氛还是比较好的。

李仁爱坐在上首主座,三个大将坐在他的左右手,也不说话,默默观察下面的将领们的表现。

但凡有谁对于太子位居上首面色不愉,都会被人用小本本记下。

过了一会,时候差不多了,李仁爱起身,负手立于台前。

帐内将领的甲胄反射着跃动的光芒,如同他们此刻灼热的目光。

“诸君——”李仁爱扫视了一圈众人,忽然开口,声音沙哑,略带一些少年人的变声,“昨日那支金贼,用他们的性命,见识了我大夏军威!“

“此战全歼金贼两千,生擒其西南路副都统完颜斡鲁——这是自金贼起兵以来,大辽军队从未有过的战绩!”

“而我们,大夏将士,做到了!”

人群一下子激动起来。

是啊,上国大辽被金贼杀得一退再退,而他们呢?一出场,就全灭一支金贼!

哪个武人不觉得荣耀?!

李仁爱很满意众人的表情,不管怎么样,这场战斗的胜利,离不开这些人的搏命。

他踱步至李良辅案前,指尖轻指其盔缨:

“金贼以为引诱了我们,却不成想,我们大夏,才是高明的猎手!

李将军的铁鹞子折损八成……却成功的将金贼带入了我军的包围圈!不然,如何能全歼这支金贼?!”

众人默认了太子的说法,虽然当事人都知道,他们是真的中了埋伏,不敌金贼,一路逃窜被追杀——但谁能抗拒太子给的理由呢?

以身诱敌,总比中伏后被友军拯救听起来响亮多了吧?

以后也能跟子孙吹嘘当年自己是多么英勇,以身为饵,是吧!

李仁爱突然提高声调:

“李将军,阵亡将士的英勇,一定要如实上报父皇,他们打出了我大夏军威,国威!要向陛下申请,其抚恤翻倍。

再遣人寻找阵亡将士的遗孤,没有人抚养的,编入质子营,由孤亲自教养!”

众将略有骚动,他们这些将领,还是能养家糊口的,但底层的将士,很多是一家之主,家庭支柱,太子的仁慈,总是叫人心动。

野利重明适时捧出鎏金兵符,李仁爱却抬手制止:

“且慢!”

他解下自己的蟠龙玉带压在兵符上,符上,帐内霎时落针可闻。

皇派将领盯着玉带龙纹面色发白,而太子党甲士故意以刀鞘撞地,威慑之意不言自明。

李仁爱目光扫过众将惊愕的面孔:

“跟金贼的厮杀,大家都见识过了,如野兽般凶残!

我军牺牲巨大,方才歼敌两千!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自今日起,全军改制为征东行营。

凡今日所列擢升名单……”

故意停顿间,萧敬忠已带甲士抬进十余口檀木箱。箱盖开启时,南海明珠的辉光与将领们的呼吸同时一滞。

“这些本是给辽帝的贡品。”李仁爱拈起一串明珠,掷入王世光怀中,“但孤以为,与其讨好垂垂老矣的辽国皇帝,不如犒赏能奋勇杀敌的虎狼之师!”

李仁爱开始一个个的念名单,拔擢位置,赏赐财货。

王世光,这位新晋重骑副行将,听到太子拔擢其位的刹那,竟当场跪地嚎啕:“末将……末将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从中级将领,一跃而成高级将领,他这是一下子跳过了多少将领梦寐以求的坎!

每个人的功绩,太子表述的只大不小,且相对公允。

被点名的将领,无不喜悦异常。

谁不喜欢升官发财?

不说他们了,李仁爱给了三个大将一人一箱财货,连他们也不能免俗!

不说人人升官,但人人发财,帐内气氛热烈。

皇派将领即便心有不愉,但此时此刻,也不会傻到跟众人对着干,拿人手软,也是一片祥和。

李仁爱突然单膝触地,惊得众将慌忙跪倒。

却听他沉声道:

“诸位的请功奏章,孤已用征东行营大元帅印加急送往兴庆府——想必父皇见到金贼统帅的旗帜、印信时……定会明白何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当然,这是忽悠人的,给兴庆府的公文军报,还是李良辅的名义呈送的。

帐外忽然传来战马嘶鸣,新任弓骑副行将嵬名平南浑身浴血闯入:“报!刚刚哨骑在外发现有金贼奸细潜逃,已被末将带人擒杀缉拿!”

李仁爱起身,正色道:

“难怪金贼能一直盯着我军,将缉拿的奸细带上来,叫众将士好好瞧瞧!”

亲兵拖着血淋漓的常克成,丢在营帐中央,像条死狗。

虽然对方被换了普通士卒的衣服,然面白无须,账内将领,哪个还不认得,这就是常监军!

李良辅气愤的上前,抽出亲兵的刀,狠狠的砍了一刀:

“好贼子!还我五千儿郎命来!”

野利重明、没移乞埋也不甘示弱,紧随李良辅之后,

好似不砍一刀,就不能发泄对金贼的愤恨!

李良辅气呼呼道:

“尔等麾下儿郎多有殒命,尔等不给这贼子来一刀泄愤?”

就差直接说:不来一刀,尔等小命不保啦!

这就是投名状。

即便是皇派将领,李仁爱也还是想给人家一个机会——即便逼上梁山,只要上了梁山,断其后路,总能慢慢收心。

外有精兵看护,内有大将带头,帐内将佐要么咬牙切齿,要么面无表情,就是没有一个不识趣的跳出来说:

“这明明是常监军!”

连三大将一致认可的皇派中坚,刚刚被提拔架空的新副将、原重骑副行将之一的曹荣,都剁了常克成两刀。

三大将也不知道,到底是太子的手段太厉害,还是他们老眼昏花,已经难辨忠奸。

剁了金贼奸细,大家之间若隐若现的隔阂,彷佛瞬间烟消云散。

士卒就容易多了。

中军帐签发出一份份晋升令,由太子亲兵送至营地各处,当众宣读,以此昭示太子对大军、对众将士的恩威。

诸多敢战之士,纷纷调任、升任小首领(什长)、正首领(佰长),轻骑、弓骑、步跋子之类的轻兵小军官,还会赐予甲胄!

这在战场上,就是多了好几条命!

没有野利重明给李仁爱的盔甲,他也要中箭的!

但有了盔甲,他安然无恙。

这是比财货更珍贵的赏赐。

反正大军折损颇多,缴获不少,拉拢一批基层军官,正当其时。

然后,这些新任的基层军官,在太子亲兵的带领下,前往他们调职的新队伍,走马上任。

前后两个大营,都跟着躁动起来。

是的,后营虽然是辎重营,但人家这次也有不少敢战之士,跟着副将野利重明,跟着太子奔赴前线,着实获得了不少机会。

能做正兵将士,谁要做辅兵将士?

辅兵不但要干各类杂活,有时候还要拿命做耗材!

加之战兵损耗颇多,李仁爱肯定要从辅兵里抽掉提拔一批敢打、当打之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