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言鄙四席，风起八方

又是一声磬响，大殿落针可闻。

有仙音从空中传下，陆归尘听来只觉庄严高远。

一张金榜自虚空中缓缓浮出，横于长桌尾端上空，大考名次正在其上。

领头侍女走至榜下，向众人行了个万福道：“婢子名唤流云，仙长有仙谕让婢子代为传达。”

她从袖中掏出一卷锦书展开读道：

“仙长有赐：

大考第一名谢青梧赐三阶下品五行灵火锻台；

大考第二名万天枢赐二阶极品七星陨铁锻台；

大考第三名陆归尘赐二阶上品海晶寒铁锻台。”

便有三名侍女手捧托盘行至三人席前，托盘上各有一只金色储物袋。

“后面呢？不接着读吗？”身为第四名的墨无痕见三人都取了储物袋，便问道。

流云虽为凡人，倒也从容，脸带笑容清晰回道：“回禀仙师，后面没有了，仙长有言只赏三甲，给我的锦书也只写了三人的名字。”

连日来和他互讽不断的谢青梧哪里肯放过这等机会，施法将储物袋悬浮于掌心转动，仰头向上叹道：

“哎，很多人啊总是不自量力，总以为啊别人有的他也得有。这就是没有自知之明，认不清自己实力的悲哀啊！没那仙工锤，揽什么开天活。”

墨无痕嘴角轻抽，但金榜未撤，知道定有长辈在关注，还是忍了下来。

神水宫大弟子归炎钧正好坐在墨无痕下手，看了看两人，本有心劝和两句，但也不知从何开口。

席上其余众人事不关己，更是未做言语。

陆归尘想到三阶下品的五行锻台价值一万五千灵石左右，正好是两颗筑基丹的价格，心中竟是想起“天意”二字。

流云见席间再无相询，便再次敲响那道磬，伴着磬声回荡，肃声道：“宴起！”

殿中乐调骤变，喜庆欢欣，激荡人心。

各侍女和小厮听令后，便走近长桌，向席间修士斟起酒来。

流云自己则是亲往谢青梧身旁，提起了白瓷酒壶。

待杯中酒满，流云双手端起，低头递于谢青梧身前，“请魁首致辞！”

谢青梧为这一刻已经等待多日，待她话音一落，便持杯站起，面向众人大声说道：“大家共迎此杯，贺我等破关而出，名列三十六人金榜！”

归炎钧心中舒了口气，自己这跳脱的师弟大场面上还算靠谱。

谢青梧见众人全部站起，却没有饮下杯中酒，而是继续说道：“这次大考还是太难了点，竟花了我六七成功力，才堪堪在第七天破关而出！”

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众人脸色，尤其看了看墨无痕，见其持杯之手已有微颤，心中更是舒适，接着说道：“各位确实不负天才之名，所以才能列席此次盛宴。”

说到此处，他又停了几息，待到殿中乐调至高潮处，施法加大声音：“毕竟，天才只是见我的门槛！而你们跨过了门槛！来，祝贺你们！”

仰头饮尽杯中之酒！

手举空杯，他又叹息道：“哎，可惜了那些还在金笼里挣扎的可怜人，枉有天才之名，却被名不副实，终究无法走到我的面前！”

这才坐了下来，将酒杯递给站在旁边发愣的流云。

归炎钧看着自己的师弟，起先目中略有疑惑，几息后想起他那‘名传千古’的少年人执念，竟轻笑了起来。

陆归尘强忍笑容，瞥过头去，向倒酒的小桃点了点头表示谢意，心中却是感叹：“这般稚气未脱的恣意狂妄，才是少年人该有的心性吧！而我的心太老了吧...”

他又想起自己的师叔明玉琢，那性格的跳脱似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万天枢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奇怪陆归尘教给这小子的“灵丹和药渣”“灵材和杂质”“萤火与皓月”的对比为什么没用上。

正在想着这小子是不是顾忌到自己的师兄师姐在场，余光瞥见身旁墨无痕手中金光刺目的飞剑，便突地了然。

在场唯一的散修洛青霓第一次参与这种宴席，身边多是大宗弟子，本来颇为拘束，但此时听完谢青梧的话，不觉受辱，反倒重新审视起这个世界来，原来大宗弟子也不过如此。

她心中一直挂念师尊的伤势，本以为晋级后会有赏赐，她能早些凑够买二阶回春丹的钱，此可见只有三甲有赏，焦虑愈盛。

大殿外的广场上，蓝色法阵里盘坐着七十二人。一人一席，一盘灵肉，一杯灵茶，全无大殿中的丰盛奢靡。

悬在众人之前的光幕上，除了能分毫毕现那谢青梧的神态，还能听到他的声音，言语里极尽嘲讽之能事。

有人袖中的双手在颤抖，有人满面潮红的低下头，有人握紧双拳，指甲陷入掌心鲜血直流。

没有人发出声音，没有一人想着去反驳。

他们自小便是别人口中的天才，此时却被人说成连“门槛”都没跨过去，再去反驳更应了那句自取其辱。

此时，空中有声音响起：

“很好，没有人嚷嚷着去找谢青梧理论。输了就是输了，承认自己输了，才能知耻而后勇。待会儿他们会提前进行第二场试炼，这次将淘汰十二人。

而你们回去后继续破那金丝牢笼，前十二人直接进入第三轮，还有一雪前耻的机会。”

众人听完，眼中光芒重新升起，只想早些结束这场宴席，早点回去调整策略，加快破阵，以期能跳入第三轮，雪此大辱。

觥筹交错间，月已中天。

道磬清音第三次响起。

流云站在金榜之下，面向席间众人道：“仙长有交代，大宴至半，需请各位仙师看一段留影。”

金榜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块白色锦布。

锦布上视角从高空急速向地面拉近，只有光影，无有声音，但殿中仙乐未停。

一群约莫二十来人，身着同一服饰的修士，正在一片石林之中行走。

所谓石林，其实是一根根圆形石柱，其上符文密布。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石林中雾起，那二十来人开始分成四组，向着不同方向探索而去，看似在寻找出路。

雾气越来越浓，不断有人影在倒下。

大殿中仙乐低沉舒缓时，最后两人在石林中心相遇，说着什么，有一人又倒了下去。

大殿中仙乐再入高潮时，那最后一名修士手持利刃斩向一颗石柱，灵光乍起，自然光景复显，原来他正站在海岸的悬崖，往前一步就将坠入那百丈深的崖底。

此时，仙乐缓缓停了下来，幕布上出现两个字—-“破妄”！

大殿里有人声响起：“第二阶段没有授业，只有大考，名曰破妄！取前二十四名！”

八方风起，青色琉璃铺就的地面上雾气开始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