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的风骤然变得腥冷,卷起的水汽打湿了陈巳额前的碎发。
他盯着领头汉子腰间若隐若现的甲叶,指腹在雁翎刀的缠绳上摩挲,刀身因内力流转而发出细微的嗡鸣。
“陈巳!你终于来了!”
领头汉子踏前一步,船板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扯掉最后一块遮挡甲胄的油布,露出胸前狰狞的兽头护心镜,
“某乃破虏军宁韩,特来取你项上人头!”
“宁韩?”
陈巳挑眉,这名字在他记忆中似乎曾在哪里听过,应该破虏军某个寻常将官。
但身旁的长风却猛地攥紧了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凑近陈巳身边,低声说道,
“我听过这人,破虏军最年轻的千户,潜龙榜排名第五十三位的‘啸月天狼’宁韩!
他可是破虏军年轻一辈中最狠的角色,死在他手下之人不计其数!”
宁韩嘴角勾起一抹狞笑,目光如刀刮过陈巳,
“叛贼陈巳!你身为破虏军戍卫,杀上司、叛军营,罪无可赦!
更因为你,致使朝廷上传出我破虏军杀良冒功的丑闻,致使总兵李成宗大人被革职查办,你可知罪?”
“知罪?”
陈巳冷笑一声,刀身出鞘斜挑,刃锋划破空气发出锐响,
“宁千户若觉得破虏军清白,大可回京城申请为李成宗平反,何必在此狺狺狂吠?
怎么,难道破虏军杀良冒功,不是事实?”
“哼!牙尖舌利!”
宁韩脸色铁青,
军靴重重踏地,地面尘土飞扬。
一柄长枪在反震之力下冲天而起,稳稳落入他手中,
枪缨如血,在风中猎猎作响,
“等某家摘了你的脑袋带去京城,自有人为总兵大人平反!”
话音未落,周围的船夫同时拔刀,环首刀在夕阳下连成一片刺目的寒光。
他们脚步错动,刹那间组成玄奥战阵,
刀光与甲叶碰撞的脆响中,铁血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不好,是军阵!”
长风低喝,长剑出鞘,大声喊道。
作为大景朝麾下的暴力机关,大致可分为两种,
一种就是类似于六扇门,门内捕快虽然也有配合,
但是更多的,还是追求个人武道极致,传闻那四大神捕修为皆在先天之上,一人之力可破万军;
另一种就是类似破虏军这类军队,虽然军中士卒普遍的修为不如六扇门中人,
但是士卒之间配合默契,再结合军中战阵,往往可以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作用,
军阵所处,以势压人,
眼前这由数十名三流武者组成的军阵,配合宁韩这位一流武者压阵,威力足以绞杀寻常一流高手。
“杀!”
宁韩暴喝,一声令下战阵如潮水般推进。
数十柄环首刀同时劈出,刀风汇成一股洪流,
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刀风直逼陈巳面门。
这些士卒的刀法算不上精妙,却胜在整齐划一,
每一刀的角度、力度都如出一辙,刀光交错间竟无半分破绽,交织成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
随着军阵形成,陈巳三人瞬间被卷入阵中。
陈巳深吸一口气,体内青霞内力陡然奔涌。
雁翎刀在掌心一转,刺眼的刀光如大河倾泻,赫然施展出游云破阵刀,
这招本是从军营破阵刀法和游云步中推演而来的武学,此刻施展开来,
刀光呼啸之间如同万千兵卒嘶吼冲锋,带着破阵杀敌的悍勇之力。
然而刀罡撞上刀阵的刹那,却如泥牛入海。
数十柄环首刀同时斜挡,刀身相击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
陈巳只觉一股沛然巨力顺着刀身涌来,震得他手臂发麻,脚步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
“哈哈哈!”
宁韩在阵眼处狂笑,长枪拄地发出刺耳声响,
虽然他看不出陈巳所施展的刀法是什么武学,但是他依稀可以从中看出破阵刀法的影子,
“陈巳啊陈巳,你这破阵刀本就从军阵中演化而出,如今竟想用它破某家的军阵?真是可笑!”
他猛地振臂,枪缨如毒蝎尾钩般甩向陈巳面门。
“给我围住了绞杀!让他尝尝军阵之威!”
刀阵应声而变,三十名士卒如锁链般交错围拢,
环首刀或劈或撩,每一次合击都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
陈巳的游云破阵刀虽能劈开局部刀网,却总在即将突破时被其他刀光逼回,仿佛陷入一张越收越紧的铁网。
长风的青霞剑法在空中织出青芒光网,却被环首刀阵的刚猛刀风屡屡打断,
每挥出一剑,都需同时应对两三名士卒的夹击。
长云内力稍弱,只能勉强用剑护住周身,险象环生中衣袖已被刀风割出数道裂口。
“这阵......越打越紧!”
陈巳咬牙,刀身震颤间,游云破阵刀的破阵真意被激发到极致,
刀光化作万千寒星,却始终无法突破那密不透风的刀墙。
宁韩在阵眼处冷笑,长枪突然振臂刺出,
枪尖舞动幻出无数残影,每道都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
陈巳回刀格挡时,只觉一股沛然巨力传来,震的他虎口一麻,
同时一股阴寒内力顺着枪尖钻入经脉,搅得他丹田气血翻涌。
刀阵中央,环首刀的嗡鸣与骨骼震动的闷响交织,
战阵中央,刀光如密林般攒动,
三人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孤舟,渐渐力不从心。
每一次腾挪,与军阵碰撞,
都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潭,牵扯着数十道刀光,内力消耗如决堤之水。
短短数合之间,长风已是气喘吁吁,
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滴落,沾湿了鬓角的发丝。
他奋力挥出一剑,逼退了两名逼近的士卒,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
“陈兄弟,这战阵太邪门了,这样下去,咱们迟早得被耗死在这儿!”
陈巳紧咬着牙关,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的地形,
这渡口地势开阔,正是战阵发挥威力的绝佳之地,
他们在这种地方与破虏军的战阵硬抗,无疑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片密林上,眼中精光一闪。
“不能再在这开阔地耗下去了!”
陈巳沉声说道,“你们看那边的树林,只有把他们引到林中,咱们才有机会!”
长风顺着陈巳的目光望去,只见那片密林枝叶繁茂,地形复杂,确实是摆脱战阵的绝佳之处。
“好!”
陈巳深吸一口气,体内青霞内力陡然奔涌至巅峰。他握紧雁翎刀,刀身因内力的灌注而发出细微的嗡鸣。
怒吼一声,陈巳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周身青霞罡气暴涨,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
他将游云破阵刀的破阵真意激发到极致,刀光化作万千寒星,
带着破阵杀敌的悍勇之气,直劈战阵的一处薄弱环节。
“破!”
陈巳暴喝一声,刀光如大河倾泻,带着无双的威势,狠狠劈向两名士卒的环首刀。
“铛!铛!”
两声巨响,火星四溅。
两名士卒只觉一股巨力涌来,手臂一阵发麻,手中的环首刀险些脱手。
一刹那,战阵的配合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纰漏。
“就是现在!”
陈巳大吼一声,
“走!”
他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身形如离弦之箭,朝着密林的方向冲去。
长风和长云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宁韩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想跑?没那么容易!”
他怒吼一声,指挥着战阵紧追不舍。
然而,陈巳三人的速度极快,
尤其是陈巳,在青霞内力的加持下,身形如同鬼魅,几个起落便已接近密林边缘。
“快!进林子!”陈巳回头喊道。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密林的瞬间,宁韩的长枪已至,
枪尖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直刺陈巳后心。
陈巳足尖猛地在地面一蹬,身形如柳絮般向后急退,
同时雁翎刀横于胸前,刀身震颤间泛起寸许青霞罡气。
宁韩的长枪恰在此时刺至,枪尖凝聚的暗红罡气如毒蛇吐信,与陈巳刀身的青霞光芒轰然相撞。
“嘭!”
两股截然不同的内力在半空炸开,青霞与暗红罡气交织成漩涡,空气发出如破锣般的闷响,
陈巳只觉一股灼热蛮力顺着枪身涌来,震得他虎口发麻,刀身几乎脱手。
他猛地运转青霞心诀,丹田内蛰伏的青色内力如江海倒卷,
内力顺着经脉灌入刀身,雁翎刀瞬间爆发出刺目青光,
刀罡陡然暴涨至一尺,竟将宁韩的枪罡硬生生震退半寸。
宁韩瞳孔骤缩,没想到陈巳的内力如此精纯。
他怒吼一声,丹田内蛰伏的暗红内力如火山喷发,枪身骤然变得滚烫,
枪尖的暗红罡气化作狰狞狼首虚影,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再次刺出。
陈巳深吸一口气,刀身划出半圆,青霞罡气如潮水般涌出,在身前凝成一道青碧色光盾。
“铛!”
金铁交鸣声震得林间落叶纷飞,陈巳只觉手臂如遭重锤,
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刀身上的青霞罡气明灭不定。
宁韩同样不好受,被震得手臂发麻,枪尖的狼首虚影也黯淡了几分。
两人遥遥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这简单的交手,已然彰显出二人内力与罡气修为不相上下,谁也未能占到丝毫便宜。
趁着这一刹那的空档,陈巳、长风和长云三人终于冲进了密林之中。
宁韩看着他们消失在密林深处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追!给我追进去!”
他一边怒吼道,率领着战阵,也冲进了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