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监狱守卫

凌晨三点的市政厅广场空无一人，只有巡逻机器人的红色扫描灯在黑暗中划出规律的光轨。余小雨躲在对面建筑的阴影中，观察着安保系统的每一个细节。自从意识强化舱的体验后，她的感知方式已经彻底改变——现在她不仅能“看“到物理世界，还能同时感知数字层面和数据流动。

“正门有十二个守卫，全部配备意识干扰器。“林医生通过微型耳机汇报，她留在两个街区外的指挥点，“地下停车场入口相对薄弱，但需要穿过三道生物识别门。“

余小雨轻轻按住耳机：“我不走常规入口。“

她闭上眼睛，让意识向四周扩散。市政厅在她脑海中变成了半透明的结构图，每一道电子锁、每一个监控摄像头都清晰可见。更奇妙的是，她能看到守卫们的意识场——像一团团微弱的火焰，在数字与现实的夹缝中跳动。

“开始行动。“

余小雨从阴影中走出，却没有走向市政厅任何入口。她径直来到广场中央的喷泉边，坐在石阶上。喷泉底部安装着城市水务系统的中央控制节点，此刻在她眼中，那是一个发光的数字漩涡。

当巡逻机器人转向另一边时，余小雨将手伸入冰凉的水中。刹那间，她的意识顺着水流扩散，通过错综复杂的管道系统直达市政厅地下的供水网络。物理身体仍坐在喷泉边，但她的主要意识已经沿着水路前进。

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既非完全的数字化跃迁，也不是普通的物理存在。余小雨感到自己同时存在于多个位置，意识像液体般适应着各种容器。

市政厅地下室的一处水管接口处，水流凝结成半透明的人形。余小雨重组着自己的形态，从液态逐渐恢复固态。这个过程痛苦而缓慢，就像从一场深度麻醉中醒来。

“第一道障碍通过。“她低声自语，检查着新环境。

地下室堆满了老旧办公设备，灰尘在空气中漂浮。余小雨活动着重新实体化的手指，确认能力没有受损。根据周教授的情报，发射塔核心就在这层某个加固房间里。

她贴着墙壁前进，避开监控死角。每经过一个电子设备，余小雨都能感知到它的工作状态和安保协议。这种全知般的掌控感既令人兴奋又有些恐惧——她正在变成某种超越人类的生命形式。

拐角处传来脚步声。余小雨迅速融入墙壁阴影中，同时让自己的意识场与环境同步。两名净化派技术人员走过，谈论着即将到来的“大重启“，完全没有注意到近在咫尺的入侵者。

“意识伪装有效。“余小雨松了口气，继续向目标移动。

发射塔核心室的门前站着两名武装警卫，配备着余小雨从未见过的武器——外形像步枪，但枪管是透明的，里面流动着蓝色液体。

“意识解构器。“余小雨立刻明白了那武器的用途，信息像直觉般涌入她的思维，“被击中者会暂时失去自我认知。“

她需要另一种方法。余小雨闭上眼睛，将意识延伸向警卫们的思维。普通人类的意识场像简单的几何图形，而她现在能轻易地“轻推“这些图形，改变其状态。

“你们很累。“她轻声说，将意念投射出去，“需要休息。“

警卫们突然打起哈欠，眼神变得呆滞。其中一人甚至靠着墙滑坐在地上。余小雨趁机溜到门前，将手掌贴在生物识别板上。她的细胞自动重组，模拟出授权人员的生物特征。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核心室内的景象让余小雨屏住呼吸。中央矗立着一个三层楼高的金属结构，像扭曲的雷达天线，表面覆盖着不断变换的符号。周围环绕着数十台计算机终端，屏幕上滚动着复杂的算法。

“记忆重置程序。“余小雨走近主控制台，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倒计时还剩...四小时十七分钟。“

她快速浏览着屏幕上的代码，理解速度远超人类极限。这个程序不仅仅是封锁高维记忆那么简单——它将彻底重组人脑神经连接，使意识永远无法突破三维限制。

“必须关闭它。“余小雨伸手触碰主控制台，准备直接注入干扰代码。

“我就知道你会来。“

赵明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余小雨转身，看到净化派首领站在门口，手中握着那把意识解构器。他的眼睛下有深深的黑眼圈，但目光依然锐利如鹰。

“赵主管。“余小雨保持着冷静，“你一直在等我？“

“从你第一次跃迁开始。“赵明辉走进房间，武器始终对准她，“周明远那老狐狸以为能瞒过我，但他低估了我对你的重视程度。“

余小雨注意到赵明辉的意识场异常紊乱，像被撕裂的旗帜：“你病了。“

“职业病。“赵明辉冷笑，“长期接触觉醒者会导致普通人的意识场不稳定。但为了守护这个星球的秩序，值得。“

“秩序？“余小雨指向发射塔，“你指的是把七十亿人永远囚禁在三维牢笼里？“

赵明辉的表情变得狰狞：“你知道了多少？“

“足够多。“余小雨慢慢移动着，寻找反击机会，“地球是改造设施，人类是被流放的高维意识体。而你们净化派...是监狱看守。“

“我们是保护者！“赵明辉突然激动起来，“你知道如果所有记忆突然恢复会发生什么吗？战争！混乱！那些犯下重罪的意识体会不惜一切阻止审判！“

他的话语中透露的信息让余小雨震惊：“你...你知道每个人的罪行等级？“

赵明辉的表情变得复杂：“权限足够高的看守能查阅基础档案。比如你，余小雨——或者说，你这个意识体的真实身份。“

余小雨感到一阵寒意：“告诉我。“

“完美意识体，自愿降维体验。“赵明辉的嘴角扭曲，“最高权限都无法查阅你的完整记录，只知道你来自监管层本身。“

这个确认让余小雨心跳加速。红色身影说过类似的话，但从敌人嘴里听到更加真实。

“那你为什么阻止我？如果我是监管者之一...“

“因为系统不能崩溃！“赵明辉咆哮道，“无论你是谁，重置程序必须完成。七年的缓冲期已经给了足够多觉醒者回归机会，现在是时候锁死大门了。“

余小雨突然明白了赵明辉真正的恐惧：“你不想面对审判。作为看守，你对囚犯做的一切...将反过来审判你。“

赵明辉的脸变得煞白，手指扣在扳机上：“闭嘴！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些最邪恶的意识体...如果不加以控制...“

“所以你用苦难'净化'他们？“余小雨想起周教授说过的话，“通过匹配悲惨人生来执行私刑？“

“我是正义的！“赵明辉怒吼着扣动扳机

蓝色光束直奔余小雨面门。在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身体自动进入半数字化状态，光束穿过她的头部，在后方墙上炸开一片火花。

赵明辉惊愕地看着这违背物理法则的一幕：“你...已经进化到这个程度了？“

余小雨重新实体化，感到一阵眩晕。这种快速转换消耗巨大：“停手吧，赵明辉。我不想伤害你。“

“太晚了。“赵明辉按下腕表上的某个按钮，“全设施警报。现在整栋楼都会被封锁，你哪儿也去不了。“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市政厅。余小雨感知到数十个意识场正快速向核心室移动。

“发射塔必须被关闭。“她坚定地说，“人类有权利知道真相，有权利回归家园。“

“家园？“赵明辉苦笑，“你以为那些被流放的意识体想回去？大多数已经爱上了这个原始世界！权力、欲望、堕落...这里没有高维法则约束他们。“

余小雨被他的话动摇了片刻。确实，如果人类知道真相，会如何选择？是回归高维存在的责任，还是留在三维世界的“自由“？

没有时间深思了。武装人员即将到达。余小雨做出决定，将双手按在发射塔基座上，释放出全部能力。

“你在干什么？“赵明辉惊恐地看着代码流在塔身上疯狂闪烁，“停下！强行中断会导致——“

整个发射塔亮起刺目的红光。警报声变得更加急促，计算机屏幕一个接一个黑屏。余小雨感到塔内的程序正在抵抗她的入侵，那是一个古老而强大的意识封锁协议，设计精妙得不像人类产物。

“帮帮我...“她无意识地低语，不知向谁求助。

就在这时，红色身影出现在她意识视野中。没有通过龙门，没有数字跃迁，就这么直接出现在她的思维里。

“频率共振。“红色身影的声音直接在她脑中响起，“调整你的波动与发射塔同频，然后...改写最后一个参数。“

余小雨按照指引行动。她的意识场开始变化，逐渐与发射塔的波动同步。在某个完美契合的瞬间，她看到了程序的核心——一个隐藏极深的代码段。

“这是...“

“后门。“红色身影说，“系统设计者留下的。所有监狱都有钥匙，即使看守们忘记了它的存在。“

余小雨毫不犹豫地改写了那个参数。刹那间，发射塔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所有灯光变为绿色。主屏幕上显示出一行文字：

【主协议终止。次级协议激活：渐进式记忆释放。】

“不！“赵明辉扑向控制台，但为时已晚。他转向余小雨，眼中充满绝望：“你不知道你做了什么...现在一切都完了...“

门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余小雨知道必须立刻离开，但赵明辉挡在唯一出口前。令她惊讶的是，这个一直强硬的男人突然跪倒在地，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血丝。

“辐射中毒。“他苦笑着解释，“长期接触发射塔的副作用。我们所有高层看守都活不过五十岁...这就是代价。“

余小雨本能地伸手扶住他，尽管几分钟前这人还想杀死她。触碰的瞬间，她感知到赵明辉混乱的意识场下隐藏的真相——他曾经是个理想主义者，真正相信自己在保护人类免受高维审判的恐怖。

“你被欺骗了。“余小雨轻声说，“审判不是惩罚，是疗愈。“

赵明辉的眼神开始涣散：“七年前...我的搭档也这么说...然后他走进了龙门...再也没回来...“

余小雨突然明白了什么：“你的搭档...是李明远？周教授的同事？“

但赵明辉已经陷入昏迷。外面的脚步声近在咫尺。余小雨轻轻将他放在地上，然后看向发射塔。程序已经改变，但其他六个发射塔仍在运作。她必须通知周教授和其他守望者。

墙壁在她眼中再次变得半透明。余小雨选择了一条不同于进来的路径——直接穿过实体障碍。她的身体开始发光，分子结构重组，允许她像幽灵般穿过墙壁和管道。

当净化派特勤队破门而入时，核心室里只剩下昏迷的赵明辉和不断闪烁绿色文字的屏幕：

【系统更新中...记忆释放进度0.7%...预计完成时间：167天】

余小雨不知道这个“渐进式记忆释放“会如何影响人类，但她确信一件事——世界永远不会再和从前一样了。而她，作为这场变革的催化剂，将面临一个终极选择：留下见证，还是回归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