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戴宗智取公孙胜李逵怒劈“不死鸟”
且说梁山泊上,宋江哥哥愁得胡子都捻断了好几根。高唐州那高廉太守,仗着几手三脚猫的妖法,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把梁山好汉揍得灰头土脸,连黑旋风李逵的斧头都砍钝了刃口。宋江捂着被妖风吹得生疼的脑门,对着智多星吴用诉苦:“军师,这厮不讲武德!咱们兄弟砍人那是真刀真枪,他倒好,躲在后面玩魔术!这还怎么打?”
吴用羽扇也不摇了,捋着几根稀疏的胡子,眼睛一亮:“哥哥莫慌!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初破高廉他哥高俅的妖法,全仗着入云龙公孙胜兄弟的五雷天罡正法!如今还得请这位‘道法界扛把子’出山!”
“公孙兄弟?”宋江一拍大腿,“对对对!快!神行太保戴宗何在?速速去蓟州二仙山,把咱家的‘人形自走驱邪仪’公孙道长请回来!十万火急!”
戴宗领命,刚把甲马拴在腿上准备起飞,一个黑铁塔般的身影就堵在了门口,声如洪钟:“戴宗哥哥!这等热闹差事,怎能少了俺铁牛!”正是黑旋风李逵,瞪着铜铃大眼,手里还拎着个啃了一半的酱猪肘子,油光满面。
戴宗心里咯噔一下,脑仁儿开始隐隐作痛。带着这位爷出门?那基本等于揣着个随时会炸的火药桶逛烟花铺子!他赶紧摆手:“铁牛兄弟,此去路途遥远,讲究个‘快’字!哥哥我这甲马神行术,讲究心无旁骛,你…”
“俺吃得少!跑得快!力气大!还能给哥哥你扛行李!”李逵把胸脯拍得砰砰响,油手顺势在衣服上抹了两把,“那鸟道士架子大,万一不肯来,俺这两把板斧可不是吃素的!跟他讲讲道理!”
戴宗眼前一黑。得,这哪是去请人,这分明是去绑票的架势!可看着李逵那副“你不带俺,俺就满地打滚”的无赖样,再想想宋江哥哥的殷切目光,戴宗只能咬牙认栽:“带…带你!但有一样!路上需听我号令,尤其不可杀生!哥哥我这神行法门,沾不得半点荤腥血气,否则法术失灵,咱俩都得用脚底板量到蓟州去!”
李逵一听“不可杀生”,脸顿时垮得像苦瓜,盯着手里香喷喷的猪肘子,如同生离死别:“啊?那…那这肘子…”戴宗眼疾手快一把夺过:“这个,哥哥我先替你保管(实则是没收)!路上只许吃素!”
李逵仰天一声悲愤的哀嚎:“天杀的妖法!害得俺铁牛连肉都吃不成!”
于是乎,一场充满“味道”的旅程开始了。戴宗施展神行法,脚下生风,快逾奔马。李逵被他用带子拴在腰间,像个巨大的、愤怒的、被拖着飞驰的人形风筝。风景在耳边呼啸而过,李逵的肚子也在咕噜噜地大声抗议。
“戴宗哥哥!俺饿!前边有炊饼摊子!白的!素的!”李逵口水流了三尺长。
“不行!那炊饼摊子旁边挂着腊肉!有荤腥气!绕道!”戴宗目不斜视。
“哥哥!看!水灵灵的大白菜!水煮一下…吸溜…”李逵眼冒绿光。
“那菜地旁边有鸡窝!绕道!”戴宗心如铁石。
“啊呀!那边有片萝卜地!水嫩水嫩的…”李逵垂死挣扎。
“萝卜地旁边有老农在啃大葱蘸酱!大葱也算五荤!绕道!!”戴宗的声音带着崩溃。
几天下来,李逵觉得自己快变成了一棵行走的青菜,脸色发绿,脚步发飘,看见头活猪都觉得眉清目秀,恨不得扑上去啃两口。嘴里淡出个鸟来,脾气更是暴躁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炮仗,看谁都不顺眼,连路边的野狗朝他叫两声,他都能跟狗对骂半个时辰。戴宗则像个苦命的纤夫,拖着这尊随时可能爆炸的“绿林人肉炸弹”,心力交瘁,感觉自己不是在赶路,而是在进行一场高难度的“暴躁野兽运输行为艺术”。
历尽“素”劫,二人终于灰头土脸(主要是精神上的)抵达蓟州二仙山。好一座仙山!云雾缭绕,松柏苍翠,仙鹤清唳,空气清新得让吃了好几天素的李逵都忍不住猛吸了几口——然后打了个巨大的青菜味饱嗝。
打听清楚公孙胜在紫虚观出家,两人寻上山门。只见观门紧闭,透着股生人勿近的高冷范儿。戴宗整整衣冠,清了清嗓子,拿出十二分的诚恳,上前“梆梆梆”叩门:“梁山泊戴宗、李逵,特来拜见罗真人仙长与公孙先生!有十万火急之事相求!”
门“吱呀”开了一条缝,露出个小道童睡眼惺忪的脸:“谁呀?大清早的…哦,找公孙师兄?师父说了,师兄正在闭关参悟无上大道,手机都关机了,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见!二位请回吧!”说完,“砰”地一声,门关得比李逵的钱袋还快。
戴宗碰了一鼻子灰,心道果然如此。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发挥三寸不烂之舌,施展“戴氏求人十八式”之“长跪不起感动天”大法。刚撩起袍子作势要跪,旁边早已憋了一肚子邪火、饿得眼睛发蓝的李逵彻底炸了!
“哇呀呀呀!气煞俺也!”李逵须发戟张,眼珠子瞪得血红,“俺们兄弟在梁山砍人放火…啊不,替天行道!被那鸟官用妖法欺负!千辛万苦跑了八百里地!一路连口肉星子都没见着!饿得前胸贴后背!这倒好,到了门口连个‘进’字都听不着?这老道好大的架子!比高俅那厮还可恶!”
戴宗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抱住李逵的水桶腰:“铁牛!铁牛兄弟!使不得!这是仙家之地!不得无礼!快跟我回去,从长计…”
“计个鸟!”李逵牛劲上来,双臂一振,戴宗感觉自己像抱了头发狂的犀牛,被甩得一个趔趄。只见李逵“嗷”一嗓子,如同平地惊雷:“老杂毛!给俺滚出来!再不开门,休怪俺铁牛拆了你这鸟观!把你炼丹炉子当夜壶!”
吼声震得观门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惊起林间飞鸟一片。戴宗面如土色,心里哀嚎:完了完了,任务彻底搞砸了!宋江哥哥,我对不起你啊!
戴宗好说歹说,连哄带骗,总算把处于暴走边缘的李逵暂时拖下了山,找了间野店安顿。看着李逵对着满桌子青菜豆腐咬牙切齿、如同嚼蜡的痛苦模样,戴宗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他知道,指望这黑厮明天心平气和去讲道理,比指望公鸡下蛋还不靠谱。
“铁牛兄弟,你且在此忍耐,哥哥我再去求求真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戴宗决定用诚意打动对方,独自一人又上了山。这次他发挥神行太保的极限速度,围着紫虚观大门开始了马拉松式的长跪磕头循环播放,嘴里念念有词,从梁山替天行道说到高廉妖法害民,从兄弟情深说到天下苍生,声泪俱下,感天动地…感动的只有林间的松鼠和树上的乌鸦。
门缝里,小道童探头探脑看了几次,撇撇嘴:“师父,外面那大胡子还在磕头呢,脑门都青了,说话颠三倒四的,听着怪可怜…”
蒲团之上,罗真人鹤发童颜,闭目养神,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悠悠吐出一句:“心不诚,头磕破亦是无用。由他去。”说完,拿起旁边小几上一个油纸包,慢条斯理地打开——竟是一只色泽金黄、香气四溢的烤鸭腿!小道童看得直咽口水。
戴宗在门外磕得头晕眼花,膝盖生疼,隐约似乎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勾魂夺魄的肉香?他甩甩头,一定是饿出幻觉了!继续磕!
山下野店里,李逵对着油灯生闷气。戴宗哥哥去了一整天没消息,肯定又吃了闭门羹!那老杂毛!俺铁牛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在梁山,谁敢不给俺面子?他越想越气,越气越饿,肚子里的青菜豆腐翻江倒海。忽然,他脑海中闪过白天小道士那不屑的眼神,还有那句“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见”,一股邪火“噌”地直冲天灵盖!
“不行!俺咽不下这口气!”李逵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乱跳,“戴宗哥哥心善,惯会受气!俺铁牛可不行!待俺半夜摸上山去,寻到那老道住处,也不用砍死他,就吓唬吓唬他!让他知道知道俺梁山好汉的厉害!看他还敢不敢摆谱!”
夜黑风高,正是莽汉行事时。李逵抄起两把寒气森森的板斧,如同一个巨大的、移动的黑色煤气罐,悄无声息(对他而言)地摸上了二仙山。紫虚观的后墙?那能叫障碍?李逵一个助跑,轰隆一声,硬生生在墙上开了个“李逵专用通道”。
观内静悄悄。李逵瞪着一双夜猫子似的眼睛,四处搜寻。很快,他锁定了一间尚有微弱灯光的静室。蹑手蹑脚(地动山摇)靠近窗边,舔破窗纸往里一瞧——嘿!正中下怀!只见白天那个白胡子老道罗真人,正背对着窗户,盘腿坐在蒲团上,似乎在打坐练功,一动不动。
“好你个老杂毛!害得俺兄弟好苦!”李逵热血上头,恶向胆边生。他屏住呼吸(喘气声像拉风箱),猛地一脚踹开房门,如同凶神恶煞般冲了进去,口中爆喝如雷:“呔!吃俺铁牛一斧!让你装神弄鬼!”
话音未落,手中那柄几十斤重的开山大板斧,带着李逵几日来的憋屈、愤怒以及对肉食的深切渴望,化作一道凄厉的寒光,以劈山断岳之势,狠狠朝着罗真人的后脑勺剁了下去!这一斧,又快又狠又突然,李逵自信,就是块生铁疙瘩也得劈成两半!他甚至已经想象到那老道吓得屁滚尿流的模样了。
“咔嚓!”
一声脆响!斧刃结结实实劈中了!
然而,预想中血肉横飞的场面并没有出现。那斧子砍进去,手感却轻飘飘、软绵绵的,像是砍中了一团…棉花?或者说,一个巨大的…充气玩具?
李逵一愣,定睛看去,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只见那“罗真人”的脑袋,被锋利的斧刃劈开了一道大口子!但诡异的是,没有一滴血!那口子里露出来的,赫然是白花花、软绵绵的…棉絮?!顺着裂口往下看,脖子、肩膀、身体…全他娘的是塞得鼓鼓囊囊的破布和稻草!这哪里是什么仙风道骨的真人?分明就是个惟妙惟肖的——稻草人替身!
李逵彻底懵了,举着斧子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俺…俺这是劈了个…假人?这老杂毛…玩得什么把戏?”
就在李逵怀疑人生的当口,静室角落里,一个戏谑的声音悠然响起,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啧啧啧,黑炭头,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贫道房里来劈柴禾?这稻草人扎得可还结实?费了贫道不少功夫呢。”
李逵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身!只见角落的阴影里,真正的罗真人不知何时出现,一身整洁的道袍,手里居然还拿着个…油光锃亮的鸭腿在慢悠悠地啃着!嘴角还沾着点酱料!他笑眯眯地看着李逵,眼神里充满了看傻子表演的兴味盎然。
“你…你…”李逵指着罗真人,又看看被自己劈开的稻草人,气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好你个妖道!敢戏耍你黑爷爷!俺…俺劈了你这个真的!”怒火瞬间吞噬了理智,李逵彻底狂暴化,嗷嗷叫着,抡起另一把斧子,不管不顾地朝着角落里啃鸭腿的真·罗真人猛扑过去!这次,他要把这装神弄鬼的老道连人带鸭腿劈成四瓣!
面对李逵这记含怒出手、势大力沉的“旋风斩”,罗真人不慌不忙,甚至还有空把最后一口鸭肉嗦进嘴里。眼看那门板似的巨斧带着恶风就要劈到面门,他才慢悠悠地抬起那只刚啃完鸭腿、还油乎乎的手,对着李逵轻轻一拂袖袍。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炫目的光芒。李逵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柔和的、带着点烤鸭香味的清风扑面而来。这风轻飘飘的,却蕴含着匪夷所思的力量。李逵那几百斤重的雄壮身躯,瞬间像是被抽掉了骨头,又像是被巨大的棉花糖包裹,两把沉重的板斧“哐当”一声脱手砸在地上。他整个人,竟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树叶,又像一个被顽童猛地吹起的肥皂泡,“嗖”地一下,轻飘飘、晕乎乎地离地而起!
“哎?哎哎哎?!”李逵惊恐地挥舞着四肢,如同溺水之人。他感觉自己越升越高,身下的道观、树木迅速变小。冰冷的夜风呼呼地刮过他的大黑脸,吹得他透心凉。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虚空,头顶是触手可及的、仿佛巨大黑锅盖似的沉沉夜空和几颗冷漠的星星。
“放…放俺下去!老杂毛!你有种跟俺铁牛真刀真枪干一场!使妖法算什么好汉!”李逵扯着嗓子在空中嚎叫,声音都吓得变了调,带着哭腔。什么替天行道,什么梁山好汉的威风,此刻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对脚下万丈深渊最原始的恐惧。他拼命想沉下去,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继续往上飘,像个无助的、特大号的人形气球。
“哎呀,黑炭头,你不是喜欢高高在上吗?贫道让你一次看个够。”罗真人戏谑的声音如同在他耳边响起,清晰无比,“这夜色不错,星汉灿烂,正好醒醒你那装满了肌肉和怒火的脑子。好好欣赏,免费的高空夜景,一般人可没这福分。”说完,声音便消失了,留下李逵独自一人在冰冷的夜空中随风飘荡,体验着无与伦比的“自由落体恐惧症(反向版)”。
李逵这辈子砍过的人头能堆成小山,可哪经历过这场面?他吓得魂飞魄散,紧紧闭着眼睛,身体蜷缩成一团,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娘咧…俺错了…俺再也不劈柴禾了…肉…俺想吃肉…戴宗哥哥救命啊…这老道不是人…”堂堂黑旋风,此刻脆弱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飘了不知多久,就在李逵以为自己要变成一颗永远挂在夜空中的“李逵星”时,那股托着他的柔和力量突然消失了!失重感瞬间袭来!
“啊——!!!”李逵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手脚乱蹬,绝望地感受着身体像秤砣一样朝着下方无尽的黑暗急速坠落!风声在耳边凄厉地呼啸,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俺铁牛今日要摔成肉饼了!还是纯素的!
眼看就要亲吻大地,摔成一张黑旋风馅饼,那股柔和的力量又恰到好处地出现了,稳稳地托了他一下。李逵如同一个巨大的皮球,“噗”地一声,四仰八叉地摔在紫虚观冰冷的庭院青石板上。虽然没摔死,但也摔得他七荤八素,眼冒金星,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半天爬不起来。
还没等他缓过气,更惊悚的事情发生了!庭院中忽然平地刮起一阵怪风,飞沙走石!两个身高丈余、金盔金甲、面无表情、肌肉虬结的巨汉(黄巾力士),如同两座移动的小山,轰隆隆地从风沙中迈步而出!他们二话不说,像拎小鸡仔一样,一人抓住李逵一条胳膊,将他从地上提溜起来。
“你…你们要干啥?!”李逵惊恐地挣扎,如同落网的螃蟹。可在这两位“神界城管”手里,他那引以为傲的蛮力简直如同蚍蜉撼树。
“奉真人法旨,将此狂徒押往蓟州府衙大堂!罪名:夜闯仙观、意图行凶、破坏公物(稻草人)、噪音扰民(半夜嚎叫)、以及…随地大小便未遂(吓的)!”一个黄巾力士用毫无感情、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嗓音宣判道。
“府…府衙?!”李逵一听,魂儿都吓飞了!他这身份,这案底,要是被押到官府大堂,那还不得直接剐了?他拼命挣扎嚎叫:“不去!俺不去!老真人!罗爷爷!俺错了!俺真错了!俺给您磕头!俺给您当牛做马!别送俺去见官啊!俺上有八十老母…呃,虽然早没了…下有…下有一堆等着俺回去砍人的兄弟啊!真人饶命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哪还有半点黑旋风的威风?
就在李逵哭爹喊娘、被黄巾力士拖着往外走的时候,一直在旁边暗中观察、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的戴宗,终于逮到了机会!他一个箭步冲出来,“噗通”一声跪倒在罗真人静室门前,磕头如捣蒜,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诚恳:
“真人!仙长!慈悲!饶了我这莽撞兄弟吧!千错万错,都是戴宗教导无方之错!铁牛他虽粗鲁莽撞,杀人如麻…啊不!是嫉恶如仇!但心地纯直,绝非大奸大恶之徒啊!此番冒犯仙颜,实因梁山兄弟身陷妖法之苦,情急失智!真人您道法通天,悲悯众生!万望看在天下苍生受那高廉妖法荼毒的份上,饶恕铁牛,请公孙先生下山相助!戴宗愿代兄弟受罚!哪怕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戴宗这一番哭求,声情并茂,涕泪横流,句句发自肺腑,连旁边的小道童都听得有点动容,偷偷抹了抹眼角。
静室内,罗真人捻着雪白的长须,听着戴宗情真意切的哭求,再看看庭院里被黄巾力士拎着、吓得抖如筛糠、涕泪横流的李逵,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黑炭头,倒是个真性情,莽撞得可笑,却也莽撞得…有点意思。吓唬得也差不多了。
他轻轻咳了一声,声音清晰地传到外面:“罢了。”
黄巾力士闻声,立刻松开李逵。李逵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感觉像是从鬼门关爬了回来。
罗真人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洞悉一切的淡然:“尔等来意,贫道早已知晓。那高廉所习,不过是些微末邪术,仗着几件旁门法器逞凶罢了。”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墙壁,落在院中惊魂未定的李逵身上,“只是…贫道这弟子,虽有些道行,性子却还需磨砺。若轻易放他下山,恐生骄纵,反为不美。”
戴宗何等机灵,一听这话有门!立刻再次叩首:“真人所言极是!但请真人明示!但凡梁山泊能做到,戴宗万死不辞!定当约束公孙先生,使其道心精进!”他一边说,一边拼命给瘫在地上的李逵使眼色。
李逵此刻对罗真人简直敬若神明,看到戴宗眼色,福至心灵,连滚带爬地扑到静室门前,咚咚咚磕起响头,比戴宗还卖力,青石板都震得嗡嗡响:“真人!罗爷爷!俺铁牛知错了!俺不是人!俺是畜生!俺以后一定改!俺给您老人家当看门狗都行!您就让公孙先生下山吧!求您了!俺回去天天给您烧高香!俺…俺再也不吃肉了!俺发誓!”为了表示诚意,他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壮士断腕般的悲壮。
静室内,罗真人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差点没绷住。这黑厮…发誓不吃肉?这比让他戒了砍人还难吧?他强忍着笑意,声音恢复平静:“罢了罢了。看在你二人心系同门、情急失态的份上,也念在那高唐州百姓无辜受难…”他话锋一转,“公孙胜!”
“弟子在!”一直侍立在旁的公孙胜连忙躬身。
“你尘缘未了,此番便随戴院长下山走一遭吧。”罗真人终于松口,随即又严肃叮嘱,“不过,需谨记!此去只为破邪扶正,救黎民于水火,不可妄造杀孽,更不可依仗道法,行那恃强凌弱之事!否则,莫怪为师清理门户!”
公孙胜大喜,连忙稽首:“弟子谨遵师命!定当以道法济世,不敢有违!”
罗真人微微颔首,又看向戴宗和李逵的方向:“至于你这黑厮…”李逵浑身一激灵,赶紧把头埋得更低。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这一路扰得贫道清修,惊吓道童,毁坏稻草人道具(制作费不菲),更浪费了贫道半只烤鸭腿(被你嚎得没胃口了)…这些损失,总得有个说法吧?”罗真人的声音带着点市井讨债的意味。
戴宗秒懂,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双手高举过头:“真人慈悲!些许俗物,不成敬意!权当给观中添些灯油香火,修补…呃,修补稻草人,再…再给真人您买几只上好的烤鸭补补身子!”包袱里,是宋江特意让戴宗带上的几十两黄澄澄的金子。
罗真人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那金子不存在,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默认收下了这“精神损失费”和“烤鸭补偿金”。
最后,罗真人对着公孙胜招招手。公孙胜上前,附耳过去。罗真人嘴唇微动,传授了几句玄奥口诀,又取出一本非金非玉、古意盎然的书册递给他:“此乃《五雷天罡正法》精要及破那高廉邪术的关窍所在。你根基已足,依法施为,破那邪法当不在话下。去吧。”
公孙胜珍而重之地接过书册,收入怀中,再次深深一拜:“谢师父传法!”
戴宗见此,心中巨石终于落地,激动得热泪盈眶。李逵也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的冷汗都把衣服湿透了,心里暗自发狠: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找宋江哥哥要双倍的肉!不!三倍!把这几天缺的全补回来!
两人千恩万谢,拜别了深不可测的罗真人(李逵几乎是爬着出去的)。公孙胜简单收拾了行囊,背上一把松纹古剑,仙风道骨,与戴宗、李逵一同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