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进!继续前进!”
拓跋弘一身玄黑重甲,勒马立于土丘之上,高声怒喝着。
肌肉贲张的健壮士兵们一个个手持锋利的长枪,腰间悬挂着锤头足有拳头大的破甲铁锤,身披轻薄的皮甲,保持着一定的节奏在高速进军着。
这是北方蛮族的精锐部队。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韩朝与北境接壤边境的玄州境内?
拓跋弘抬头看了看天空,观察且估算着时间。
秋收堪堪结束,蛮族开始了例行的、一年一度的打草谷活动——南下韩朝劫掠。
尤其在今年北境的牛羊害了疫病、粮食减产后,韩朝的这一笔横财对北境来说更是重要。
“太阳即将落山,夜间行军对于不熟悉玄州地理的我军来说,不利。”
拓跋弘心中暗忖,打算抵达前方较为开阔的平原地带再进行整体军队的休息。
一边勒马前行,一边在心中默默回忆着南境玄州的一系列地形地貌,同时计算着自己这一行军队所携带的干粮物资所能够支撑的极限时间。
“我们这一千人携带的粮食只够吃十天的。”
这就是他反复计算的结果。
也就是说,如果十天内没有其他的粮食进账,那么十天之后,他们这一支潜行进入敌人疆域的“奇兵”,会成为完全的孤子。
围棋之中,白棋落子,再间二路、三路,形成并排但中间存在打入空隙的棋形。
这个时候,黑棋如果选择落子打入其中空隙,这是一种勇敢的做法——想要战斗!想要打断对方的联系!
但是更大的可能就是在白棋雄厚的实力包围下四处逃窜,失去自己赖以生存、安身立命的“气”。
最后没有“气”的黑棋只有一个下场——提子,战败。
拓跋弘这一支军队就是那一颗打入对方间隙的“孤子”!
不过和棋盘所不同的就是,现在白棋一方,还不清楚黑方的这一着落子。
“不过其实能够支撑到十天之后的。”
拓跋弘转念一想,目光晦涩难明。
“只要在十天之内进攻对方,总是能从玄州这块地皮上抢出一些粮食。而且一旦发生战斗,势必会有减员,吃饭的嘴巴少了,自然能够多支撑一些时间。”
而且即使是在拓跋弘心中话语也没有提及到的一点内容就是:蛮族的蛮字,除了有韩朝廷天然对四境蛮夷的天然鄙视称呼外,蛮族本身也存在有许许多多的野蛮习俗。
这时,副将驭马向拓跋弘走去。
“将军,刚刚先行兵派人来报,说前面不远处就是平坦地面,而且离水源也近。”
拓跋弘点了点头,随后开口下令道:“全军加速!”
传令兵接受了命令,分散奔跑到队伍的各个地方,开始大声向着士兵传达命令。
这支军队接受到了命令后,再次振奋精神,在以及足以让人赞叹的行军速度上再次提升,竟是逐渐小跑了起来,行军的速度再上一层楼。
很快,一行人抵达了目的地。
太阳下山后的余晖也正好散尽,天空呈现出半边湛蓝的明亮,以及半边湛蓝的黯淡。
这正是一天之中白天结束,夜晚即将来临的过渡期间。
而且山林之中也正好扬起了阵阵清风,好不舒爽。
“让大家分批到小河边取水,你再带一些人在小河边巡逻,有不守军令的直接处罚。如果遇到韩朝人了先不要杀掉,抓过来,我问一些情报。”
拓跋弘向着副官下令。
副官点头应允,转身离去。
拓跋弘收拾了一下身上的盔甲,将马匹交付给了一旁的亲兵,让他牵着马匹去喂食。
另外几名亲兵则是有条不紊地前往后方的物资处去领取营帐等一系列过夜的物资。
拿到营帐的帆布和木桩之后,几个亲兵开始熟练地搭建了起来。
拓跋弘点了两个亲兵做随从,打算去看看其他士兵的是否已经做好了过夜的准备。
三人走到了士兵的营帐处。
此时已经有几个人从小河边取水回来了。
他们一边低声说笑着,一边朝自己的营帐处走去。
“伊德尔,你说这韩朝的女人到底是怎么长得,怎么就和俺们北边的婆娘不一样呢?”
乌英嘎是个这一次蛮族南征才堪堪入伍的新兵,他从没有见过韩朝人,他对韩朝人的一切信息都是来自部族之中有过南征经验的老兵们,或者是今年军中的战友所灌输的。
就在刚刚去取水的路上,他的小队长,也是自己部族里头的从小玩到大的老大哥伊德尔又一次详细地向他描述了上一次来南边打草谷的事情。
伊德尔咧嘴一笑,语调猥琐:“那有啥,俺们北境也不是没有细皮嫩肉的娘们,就是不是俺们这些粗人能享用的,都是贵族老爷们的。”
乌英嘎还要再问,就在此时,他的余光看见了一个身披玄黑盔甲的高大男人。
拓跋弘正在用拳头砸了砸已经搭建好的营帐,测试着这营帐的牢固程度。
一阵说笑声从自己身后传来。
而看到了拓跋弘一行人后,几个士兵连忙站好,收敛了脸上的说笑表情,跪在地上,带着紧张地向着拓跋弘问好。
“拜见将军!”
伊德尔、乌英嘎几人再没有刚才的放纵轻佻,反而恨不得将头埋到地里头去。
“也不知道刚刚将军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伊德尔和乌英嘎在心中思考着这个问题,对自己刚才说的话不过脑子而感到深深地后悔。
“嗯。”
拓跋弘反而是没有太过在乎这些礼仪,只是点了点头,随后走上前去,将几人搀扶了起来,随后和他们闲聊了起来。
拓跋弘开口询问道:“你们是哪一个部族的?”
几个士兵中看着像是领头的一个人,也就是伊德尔站了出来,咽了一口口水后方说道:“俺们是乌萨部族的”。
拓跋弘点了点头,眼睛扫视着眼前的几个士兵,口中说道:“乌萨部的话,你们的少族长乌日宁贵就在我身边做亲兵啊。”
伊德尔几人赔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我记得乌日宁贵给我提起过他们部族有个年轻的勇士,叫做……乌英嘎?你们认识么?”
乌英嘎没想到自己能从贵人的嘴巴里听见自己的名字,顿时兴奋地不能自已,往前走了几步,手舞足蹈地喊道:“是俺,是俺!俺就是乌英嘎!”
拓跋弘眉头一挑,伸手拍了拍乌英嘎健硕的臂膀,满意地笑道:“好好好,果然是个汉子,这次你愿意做我的先锋营么?”
伊德尔一愣,明显吃了一惊。
他没有想到拓跋弘身为北境的贵族,居然能够放下架子,和自己身边的一个小部族的亲兵进行交流,也没有想到他甚至还能够将这个小小亲兵所说的内容记忆住。更想不到这位拓跋弘将军居然愿意提供给乌英嘎如此好的机会。
对于北方蛮族而言,南下打草谷,就是在发横财。
死伤这个选项就像是必然的成本,没有一个南征的蛮族士兵是畏惧战争的。
或者说,蛮族之中,但凡是畏惧怯懦的人,几乎是活不长久的。
而这样的人更不可能通过层层选拔进入到蛮族南征韩朝的精锐部队之中。
“俺愿意!俺愿意!”
乌英嘎跪倒在地,连连叩首,甚至想要爬上前去亲吻拓跋弘的靴子,来表达自己对拓跋弘的效忠。
伊德尔看到这一幕更是被吓得不行,心中暗骂乌英嘎得寸进尺,连忙走上前去按住乌英嘎的肩膀,同样跪倒在地,说道:“俺们一定誓死为拓跋弘效命。”
伊德尔后面的其他几个同队的士兵也是跪倒在地,不敢有其他心思。
拓跋弘点了点头,叫众人起身后,语气温和地和他们闲聊起了别的事情。
闲聊了几句之后,拓跋弘便和他们道别了,前往了其他几个士兵的营帐内,观察了一下士兵的住宿条件。
他发现条件还在可以忍受的程度之内,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随后,拓跋弘便前往了正在烹煮晚餐的地方。
时间过得很快,拓跋弘一行潜入韩朝所度过的第一个夜晚,降临了。
拓跋弘先是在营帐内用过了晚饭,喊来了几个副将,一起商量起了接下来的进军计划。
夜深了。
拓跋弘送着几位副将走出营帐,众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天空。
一行人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着。
韩朝的夜空缀满繁星,还有这一轮洁白明亮的皓月高悬于空。
“这……真是不可思议!”
拓跋弘听到了副将的喃喃自语。
蛮族所生存的北境,天空是没有星星的。
白日的太阳也几乎没有什么热量。
夜晚的天空更是漆黑一片,是足以叫人产生恐惧的漆黑。
而这样的地理环境之中,木材、煤炭、草料、粮食等一系列物资无不处在匮乏的地位。
蛮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下来的。
如果世界都是这个样子的,蛮族不会有什么想法。
但是一次偶然,有一些身强体壮的蛮族人被韩朝廷的商队所捕捉了。
这些蛮族人被充当做了上好的奴隶,运回了韩朝进行售卖。
这些蛮族奴隶无法形容第一次进入南境,感受到那巨大的、滚烫的烈日抛散温暖在他们身上的感觉。
他们无法形容第一次在南境的夜晚,夜空的明月和繁星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