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红色发卡（一）

凌晨一点四十三分，我站在肯德基后门的吸烟区，狠狠吸了一口劣质香烟。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又来了新订单。我吐出一口烟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送往老城区建设路47号，备注只有简单一行字：“请快一点，我很饿。”

“操，又是老城区。”我嘟囔着把烟头摁灭在墙上。老城区那边大半都拆迁了，路灯都没几盏好的，每次去都跟闯鬼门关似的。但配送费显示48元，比平时高出一倍还多。我咬了咬牙，点击“接受”。

我叫程默，二十七岁，原本是个普通白领，直到半年前父亲查出肝癌，医药费像无底洞一样吞噬了我所有积蓄。白天我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员，晚上就变身肯德基的“幽灵骑手”，从晚上十点干到凌晨三四点。这份工作虽然辛苦，但收入比白天那份还高。

“程哥，又是你的单。”店里的小王把打包好的餐袋递给我，“这单有点怪，系统显示顾客叫'林女士'，但电话打不通。”

我接过袋子，沉甸甸的，是两份全家桶。“可能是老人不会用手机吧，老城区那边住的多是上了年纪的。”我随口应付着，心里却有点发毛。电话不通的订单最麻烦，找不到人就得白跑一趟。

骑上我那辆二手电动车，我打开导航。去老城区要经过一段正在修路的地段，坑坑洼洼的，路灯还坏了几盏。夜风有点凉，我紧了紧外套，加速驶入夜色中。

拐过两个路口后，路上的车越来越少。我的电动车灯只能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两侧的建筑物像沉默的巨人俯视着我。导航显示还有十五分钟路程，我瞄了一眼手机上的顾客信息——林女士，电话138xxxx4144。不知为何，这个号码让我心里一紧，尾数4144，听起来就不吉利。

“可能是我想多了。”我自言自语壮胆，却不由自主加快了车速。

就在我即将拐入建设路时，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小女孩，站在马路正中央。我猛地刹车，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鲜红的连衣裙，在车灯照射下红得刺眼。她背对着我，长发垂到腰间，一动不动地站在马路中央。

“小朋友！快让开！大半夜的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我喊道，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小女孩缓缓转过头，我的血液瞬间凝固——她的脸惨白如纸，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着，像是在笑。

我眨了下眼，再睁开时，马路中央空无一人。

“卧槽！”我浑身汗毛倒竖，手不自觉地发抖。刚才那是幻觉吗？还是我真的见鬼了？

我环顾四周，街道上空荡荡的，连只野猫都没有。夜风吹过，带起几片落叶在地上打转。我咽了口唾沫，决定赶紧送完这单就回去。

正当我准备继续前行时，突然听到后座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人轻轻坐了上来。我猛地回头，后座空空如也，但电动车却明显沉了一下。

“哥哥，送送我...”一个细若蚊蝇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诡异的回声。

我几乎跳了起来，差点把电动车掀翻。“谁？谁在那儿？”我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没有回应。只有夜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是太累了产生了幻觉。咬咬牙，我继续向前行驶，但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

建设路47号是一栋老旧的五层居民楼，大半窗户都黑着，只有零星几盏灯亮着。楼下铁门半开着，生锈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我停好车，拎着外卖袋走进楼道。

楼道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和某种说不清的腐朽气息。感应灯坏了，我只能用手机照明。墙上贴满了小广告，有些已经发黄卷边。我按照订单上的信息，这单应该送到502室。

爬到五楼时，我已经气喘吁吁。502室的门漆成暗红色，门把手上积了一层灰，看起来很久没人碰过了。我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

“您好，肯德基外卖。”我的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

没有回应。

我又敲了敲，这次用力了些。“林女士？您的外卖到了！”

门内传来缓慢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拖着脚在走。门锁转动的声音异常刺耳，门缓缓打开一条缝。

一只苍白干枯的手从门缝里伸出来，手指甲发黄且长。“给我...”一个沙哑的老妇人声音从门内传出。

我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把外卖袋递过去。“一共128元，您是现金还是...”

“现金...”那只手接过外卖，缩回门内。片刻后，几张钞票从门缝里滑落出来。

我蹲下捡起，是两张一百元。正当我准备找零时，突然发现这两张钞票有些不对劲——它们太新了，而且...我凑近手机光一看，差点惊叫出声——这分明是冥币！上面印着“天地银行”和玉皇大帝的头像！

我的手一抖，冥币飘落在地。就在这时，502室的门突然大开，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太太站在门口。她穿着老式对襟褂子，脸色青白，眼睛浑浊得像蒙了一层膜。

“找...零...”她缓缓伸出手，那只手在月光下几乎透明。

我这才看清她的脸——没有血色，嘴角有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更可怕的是，我注意到她的脚根本没有沾地，而是漂浮在离地面几厘米的地方！

“不、不用找了！”我转身就跑，几乎是从楼梯上跳下去的。身后传来老太太诡异的笑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跑到楼下时，我的电动车还停在那里，但车灯诡异地自己亮了起来。我顾不上多想，跳上车就猛拧油门。电动车发出不正常的嗡鸣声，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不止，几乎要飞起来。

转过一个路口时，我从后视镜看到502室的窗口亮起了诡异的红光，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站在窗前，朝我挥手...

回到肯德基时，我已经浑身冷汗。小王奇怪地看着我：“程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刚才那单...太邪门了。”我喘着气说，“顾客给的是冥币，而且...”

“什么单？”小王一脸茫然，“你出去后就没来新单啊，我都准备打烊了。”

我愣住了，掏出手机查看订单记录——最新的一条还是两小时前的。我翻遍整个APP，都找不到那个送往建设路47号的订单。

“不可能！我明明...”我声音发抖，突然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两张冥币，但它们已经变成了普通的纸巾。

“程哥，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今晚早点回去休息？”小王担忧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决定不继续这个话题。但当我走出店门时，发现电动车后座上放着一个红色的小发卡——正是那个马路中央的小女孩头上戴的那种。

第二天晚上，我本来打算请假，但想到父亲的医药费，还是硬着头皮去上班。凌晨时分，我又接到了那个订单——同样的地址，同样的备注：“请快一点，我很饿。”这次配送费显示96元。

我的手悬在屏幕上方，犹豫要不要接单。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别接那单，会死人的。”

我回头，看到说话的是老赵，一个干了五年的老骑手。他脸色凝重地看着我的手机屏幕。

“你知道这个订单？”我问道。

老赵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那是'饿鬼订单'，专门找深夜骑手的。接了的人，要么失踪，要么...”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你昨晚是不是已经接过了？”

我点点头，把昨晚的经历简略说了。老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完了，你被标记了。”他叹了口气，“它们会一直找你，直到...”

“直到什么？”我追问道。

老赵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今晚别接单了，回家路上别回头看，不管听到什么声音。”

我看着手机上那个不断闪烁的订单通知，配送费已经涨到了128元。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让我无法移开视线，仿佛有个声音在我脑海里说：“接啊，报酬这么高，你不是很需要钱吗？”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向屏幕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