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缝里的枯草扫过脚踝时，你忽然想.起昨夜凤冠坠地的声响。冷宫檐角垂着半截蛛网，在穿堂风里晃出细碎的银光。
发霉的棉被里掉出半截银镯，内
圈“谢“字刻痕让你瞳孔骤缩一-这是三妹及笄时你亲手戴在她腕上的。你将它贴在胸口，北境风沙里纵马的红衣少女，终究成了诏狱血书上的--缕芳魂。
“呕一“酸腐的馊饭味窜进鼻腔，你扶着斑驳的朱漆柱干呕。翡翠护甲刮破的伤口还在渗血，却不及小腹突如其来的抽痛惊心。檐下冰棱坠地碎裂的瞬间，你突然想起月事迟了整整两月。
暮色漫过褪色的茜纱窗，你用碎瓷片在梁木刻下第七道划痕时，指尖抚过那六歪斜的“谢“字。送膳的老太监眼神闪烁，食盒底层糯米糕的苦杏仁味浓得反.常。
子夜寒风卷着雪粒扑进破窗，你在被褥夹层摸到冰凉的硬物。半块皇后金印的棱角硌着掌心，断裂处还沾着凤鸾殿地砖的朱砂。忽有温热液体顺着腿根滑落，你借着月光看清不是血，而是打翻的茶盏在裙裾晕开的水痕。
“娘娘当心凉。“恍惚间听见母亲的声音，就像十四岁那年坠马，她握着你的手教你把断箭从肩头拔出来。你抖着手搭_上右腕，滑脉如滚珠的触感让喉间涌起腥甜。
窗棂外飘来零星的梆子声，你咬着青玉簪撬开东墙第三块砖。东墙第三块砖后藏着的，是半幅褪色的婴孩肚兜。杏黄色的绸面上绣着并蒂莲，那是三妹偷偷塞给你的嫁妆。指甲抠进砖缝的刹那，梁上突然传来幼猫般的呜咽——原来去年难产而死的李美人，她的孩子被做成了“猫蛊”镇在这宫墙里。
你突然笑起来，翡翠护甲沾着血在肚兜上勾画。要赶在梆子敲过三更前，把皇后金印藏进西偏殿的佛龛。那里供着前朝淑妃的牌位，据说她死时腹中胎儿已成形。
月光移过窗棂时，你摸到褥垫下冰凉的瓷瓶。是了，那日太医请脉后，皇帝赏的“安胎丸”还剩下三粒。馊饭里的苦杏仁味，糯米糕里的断肠草，原来他们都等不及了啊。
最痛的不是小腹下坠的绞痛，而是突然想起及笄礼上，三妹替你簪花时说：“阿姐要活成太阳”。可太阳怎会知道，冷宫的月光会把影子冻成匕首呢？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凤钗时，你把银镯套回腕间。内圈的“谢”字硌着脉搏，像极了三妹咽气前，在你手心写下的那个未完成的“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