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鸣镇有两尊“神”:一是黑道的葛五爷,一是白道的镇守大人程有道。
一个掌拳头,一个握文印;一明一暗,各不相犯,井水不犯河水。
沈如墨坐在“听雨客栈”的屋顶,看着街上来往的巡逻兵与绸庄打手错身而过,啧啧感叹:“镇虽小,局不小啊。”
白轻萝倚着窗边,脸色虽未复红润,却已能走动如常。她望着楼下,轻声问:“你真要挑起两方开战?”
沈如墨点头:“葛五爷深藏不露,若不先逼他露牙,我怎么知道他哪颗牙咬人最狠?”
“可你不怕镇守程有道也是条毒蛇?”
沈如墨笑了笑:“我怕,但更怕闲着。”
这天下,最可怕的是看不清的敌人,最难的是引敌出洞。而沈如墨,从来不打看不见的仗。
三日后,消息如毒蝇穿巷而走。
“镇南码头私运军械,被人告了。”
“上头的督军差人来了,要查程大人的库账。”
“听说是葛五爷的人在码头作业……”
“胡扯,是程有道故意诬陷黑道清洗门户……”
传言风一样在镇中蔓延,且越传越真。消息源头似乎无人知晓,唯有沈如墨,在后院泡茶。
白轻萝盯着他:“你做的?”
“我哪有那本事?不过是写了几封‘匿名信’,交给了几个好赌成性的绸庄伙计,再在醉风楼请他们喝了顿酒。”
“他们就信?”
“他们不信,酒信。”
她看着他一脸得意,沉默半晌,忽然道:“你以前,是不是做过捕快?”
沈如墨一怔,随即笑出声:“姑娘,捕快哪有我这么风雅?”
“那你到底什么人?”
他正色答道:“我是个讨厌麻烦的人。”
白轻萝冷哼一声:“那你现在惹的麻烦,比一整个城还大。”
“那也好,总比被人追杀、当条死鱼好。”他说着,将最后一片茶叶压入杯底,“而且,我一直觉得,用别人的刀杀人,是种美德。”
正说话间,外头忽起急促马蹄声。沈如墨起身推窗望去,只见数十骑军士疾驰而过,个个盔甲齐整,领头一人披红束发,正是程有道的亲信副将——陆怀策。
身后尘土飞扬,一道军令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缉查走私,封锁南街!”
与此同时,绸庄内葛五爷一把捏碎茶盏,沉声道:“狗官动真了。”
手下低声道:“要不要动手?”
葛五爷缓缓起身,眼中冷意如刃:“程有道吃相太难看。我本不欲与他争,如今他要掀桌——成全他。”
当夜。
沈如墨在风雨楼独酌,忽有一人落座对面。
是个着青袍的中年文士,目光如刀,手掌有薄茧。
他开门见山:“你不是沙鸣镇的人,也不是葛五爷的人。”
沈如墨饮一口:“你也不是来喝酒的。”
“我叫陆怀策。镇守大人要见你。”
沈如墨笑了:“终于来请我了?”
陆怀策冷笑:“你这火烧得够旺,但你确定自己不会被烫到?”
沈如墨淡淡道:“我就是个摆摊卖笔墨的,偶尔喜欢编点故事,卖给信的人看。大人若有兴趣,我还能编第二集。”
“你到底想干什么?”陆怀策沉声。
沈如墨这才放下酒杯,语气低沉如夜:“我要葛五爷死,但不能是我动手。你们来动——正合我意。”
“凭什么信你不是另一个棋手?”
沈如墨眼神一闪,淡笑:“因为我赌得起。”
陆怀策盯了他很久,终道:“明晚,镇南兵仓外,葛家将运一批货。若你消息属实,大人自会给你交代。”
沈如墨举杯:“祝我们合作愉快。”
酒尽人散,沈如墨独坐窗边,夜风拂来,带着雨前潮意。
白轻萝轻声问:“你真要动葛五爷?”
沈如墨看着窗外缓缓道:
“他不该惹你,更不该惹这个镇。”
“那你呢?你为谁下这一局?”
沈如墨沉默片刻,忽然答:“为一桩旧债。”
“你的?”
“不,是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