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从耳边滑下来的时候,秦舒的手指还在抖。她盯着地毯上那道缝,像在数里面藏了多少根断掉的线头。
陆时熠没说话,走过来,弯腰把手机捡起,顺手按了关机键,塞进自己外套口袋。
“换个地方。”他声音不高,“海边。现在就走。”
秦舒抬头看他一眼,眼睛有点干,像熬完大夜打游戏的那种空茫。她没问为什么,也没说要不要换衣服,只是默默站起身,套上拖鞋。
车开得不快,窗外的高楼一栋栋往后退,像是从战场撤离。她靠在座椅上,手不自觉摸了摸口袋——空的。手机不在身上,反而有种奇怪的踏实感,像卸了包袱,又像丢了护身符,说不清。
到了海边,风比想象中大。她刚下车就被吹得眯眼,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陆时熠脱下外套,直接往她肩上一披。布料还带着体温,沉甸甸的。
“你不怕我穿走?”她扯了扯嘴角。
“不怕。”他顿了顿,“你穿走也行,反正我还能再买一件。”
秦舒愣了下,笑了。
两人沿着沙滩慢慢走,谁也没急着说话。远处有小孩追浪,尖叫着跑回来,又冲出去,像在跟海讨价还价。
“其实我小时候特别怕水。”她忽然说,“越越非拉我去游泳,我说我怕淹死,她说淹死了也能变成美人鱼,我信了,结果呛了半池子水。”
陆时熠侧头看她:“所以你现在还怕?”
“不怕了。”她耸肩,“后来发现,呛水的时候,只要抬头,就能呼吸。人活着,不就是一吸一呼的事儿?”
他没接话,但脚步慢了点,配合她的节奏。
路过一个小摊,卖棉花糖的机器正嗡嗡转着,粉红的糖丝一圈圈绕在竹签上,像云朵被卷成了棒棒。
陆时熠忽然停下,掏钱买了一串。
“给?”秦舒指自己鼻子。
他点头,递过来。
她接过去,小口咬了下,糖丝立刻粘上嘴唇,一拉就是细丝。
“你还记得我直播说过这个?”她笑出声。
“你说越越骗你,棉花糖是云做的,你信了三年,直到她自己说漏嘴。”
“哇。”她眼睛亮了,“你居然连这都记得?”
“嗯。”他淡淡应了声,“你还说,吃一口就能飞。”
“现在吃,能飞吗?”
“试试?”
她又咬一口,故意把糖丝拉得老长,然后朝他脸上比划:“来,吸一口,我们一起飞。”
他往后退了半步,难得露出点无奈:“别闹。”
“怂了?”
“不是。”他看着她嘴角沾的糖,“是怕你粘我一身,回头甩不掉。”
“哦——”她拖长音,“原来影帝怕粘人。”
“我不怕粘人。”他顿了顿,“我怕粘上了,就不想甩了。”
秦舒愣住,脸一下子热起来,低头猛嚼棉花糖,像要把尴尬吞下去。
风忽然大了,浪头扑上来,打湿了她的鞋。她一个没站稳,脚下一滑,本能伸手抓他。
他反手就握住了。
掌心烫得离谱。
她没挣,也不敢抬头。
“可以……不?”她声音小得快被风卷走。
他没松,反而反手扣紧,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擦了一下。
“不可以松。”
两人继续走,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一前一后,又慢慢并到一起。
走到浅水区,她忽然蹲下,把鞋袜脱了,光脚踩进海水里。
“你看!”她回头冲他笑,“浪花在亲我脚!”
他站在岸上,双手插兜,看着她。
她玩了会儿,忽然转身,小跑两步,直接扑进他怀里,抱了一下,又迅速跳开。
“谢谢你。”她低着头,“一直都在。”
他没说话,抬手揉了下她的头发,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什么。
她仰头看他,眼睛亮得不像话:“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也变成那种老夫妻,每天手牵手散步,然后互相嫌弃对方走得慢?”
“会。”
“那你走慢点。”
“你先走。”
“不行,你得牵着我。”
“刚才不是牵了?”
“那是意外!”
“那再来一次?”
“你故意的!”
他没否认,反而往前一步,伸手又握住她的手。
“这次不算意外。”他说,“是我想牵。”
她脸红得快冒烟了,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忽然说:“我以后要是红了,会不会又有人造谣我?”
“会。”
“那怎么办?”
“我还站你前面。”
“万一他们说我配不上你呢?”
“那我就说,我配不上你。”
“油嘴滑舌。”
“事实。”
她笑出声,捏了捏他的手指:“陆时熠,你今天话有点多啊。”
“嗯。”
“平时不是挺高冷的?”
“冷是给别人看的。”
“那你是暖的?”
“只对你。”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他的手攥得更紧。
远处有情侣在放风筝,线放得老长,风筝歪歪斜斜,像在学走路。
她忽然问:“你说,我们现在算什么?”
“你说呢?”
“我怕我说了,你反悔。”
“我从不反悔。”
“那……是男女朋友?”
他低头看她,眼神认真:“你想当?”
“你先说。”
“早就是了。”
“什么时候?”
“你被网暴那天。”
“那时候我那么惨,你还敢认?”
“正因为你惨,我才不能装看不见。”
她鼻子一酸,赶紧仰头眨眼睛:“别搞煽情,我糖吃多了,齁得慌。”
“嗯。”他配合地转移话题,“前面有卖烤肠的。”
“我要加辣。”
“你胃不好。”
“就一口!”
“不行。”
“你管我?”
“管。”
“霸道。”
“对。”
她哼了声,但没挣开他的手。
走到烤肠摊,老板问:“几个?”
“两个。”陆时熠说。
“加辣吗?”
“她要。”
“不加。”秦舒抢答,“他说不加。”
老板笑呵呵:“小情侣吵架呢?”
“没有。”两人异口同声。
“那你干嘛听他的话?”
“因为他付钱。”
“哦——”老板拖长音,“谁给钱谁当家。”
秦舒翻白眼:“我下次自己来。”
“行。”陆时熠掏钱,“下次我陪你来。”
她瞪他:“你是不是非得跟我对着来?”
“不是。”他把烤肠递给她,“是我想跟你一起做所有事。”
她接过,咬了一口,没加辣,但心口热乎乎的。
吃完烤肠,她把竹签扔进垃圾桶,忽然说:“其实今天出来,我有点怕。”
“怕什么?”
“怕一抬头,又看见记者,又看见热搜,又看见那些骂我的话。”
“现在呢?”
“现在……”她抬头看了看天,“浪声太大,盖住了别的声音。”
他点头:“那就多听会儿。”
她靠在他肩上,轻声说:“陆时熠,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像在偷时间?”
“偷?”
“对,像在风波里偷了几个小时,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是偷。”他搂住她的肩,“是抢回来的。”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头靠得更紧。
夕阳快沉进海里了,天边一片熔金。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是之前棉花糖摊送的薄荷糖。
“给你。”她塞进他手里,“甜一下。”
他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眉头微皱:“太甜。”
“哪有,明明是薄荷味。”
“你给的,都甜。”
她笑出声,指尖轻轻戳他手臂:“肉麻死了。”
他没躲,只是看着她,眼神温柔得不像那个高冷影帝。
她忽然踮脚,飞快在他脸颊亲了一下。
“回礼。”她退后一步,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他愣了两秒,抬手摸了摸被亲的地方。
“这下,更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