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山羊胡执事刚灌进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手中的青瓷茶盏摔在地上碎成八瓣。他顾不得擦拭胡须上的水渍,一把抓过新送来的玉简:“老周!快来看这个补充条款!”
圆脸执事正捧着碗灵米饭狼吞虎咽,闻言差点被饭粒呛住。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肉乎乎的手指在玉简上抹出几道油印:“已过考核者俸禄照增...每周需授业一次,为期两年...两年内补考剩余两道法术,否则失效?”每念一句,他圆润的下巴就多抖一下。
“这是要把那些老油条架在火上烤啊。”山羊胡执事捡起茶盏碎片,锋利的瓷片在他指间转来转去,“院里现存十六个灵耕夫,最老的陈老头都快七十了,让他补《金甲诀》?”
窗外传来弟子们练习的喧闹声,圆脸执事烦躁地关上雕花木窗:“每月多给一枚白元果,就要他们当免费教习?”他掰着手指算道,“陈老头教《地脉诀》,张老头教《锋芒诀》...”
“你懂个屁!”山羊胡执事突然把瓷片往桌上一掷,“上面的智慧哪是你能揣测的!”他扯着嗓子学内门管事的腔调:“每周就一次,难不成能把你累死?这些都是大人们的妙手,既然享受新规待遇,自然要承担新规义务——明明就是一箭双雕!”
圆脸执事摸着双层下巴嘀咕:“那告示纸呢?怎么不见...”
“早有人贴好了。”山羊胡执事不耐烦地挥挥手,“公告刚下来,小刘就...”
正说着,告示栏那边突然炸开锅。一个尖嗓子穿透力十足地嚷道:“凭什么我们要补考?老子都当了二十几年的灵耕夫了!”
“是陈老头。”圆脸执事踮脚张望,肚子卡在窗台上,“要不去劝劝?”
山羊胡执事却慢悠悠装起新烟丝:“劝什么劝?”他掏出火折子啪地点燃,“你猜这补充条款最后一句写的啥?”深吸一口烟,在圆脸执事好奇的目光中吐出个烟圈:“'拒不配合者,取消灵耕夫资格,降为杂役'。”
告示栏方向突然传来碗碟碎裂的声响,紧接着是更多的呵斥声。圆脸执事缩了缩脖子:“得,这下有热闹看了。”
他眯眼看着窗外乱哄哄的人群,忽然一笑:“你说这些老家伙,是更怕丢面子还是更怕丢俸禄?”
山羊胡执事凑近窗边,烟杆在窗棂上敲了敲:“我听说啊...”他压低声音,“当年有人是他的靠山帮着打点才过的考核。”
圆脸执事正捧着茶碗,闻言手一抖:“当真?”
“千真万确!他那位靠山前几年才坐化,现在怕是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你说的是...王院长?!那人是谁啊?”圆脸执事眯起小眼睛。
山羊胡朝窗外努努嘴:“你看现在谁叫得最厉害?”
“陈老头?!他不是号称'地脉通'吗?”
“他通个屁!”山羊胡嗤笑,“据说当年他给马长老送了三十斤金线灵茶,考核《青木诀》的时候就是马长老监考,你说他早不送晚不送,干嘛非要考前送?”
窗外陈老头的叫骂声越发尖锐:“...老子种灵田的时候,你们还在玩泥巴呢!”
圆脸执事突然乐了:“这下可好,让他去道堂教《青木诀》...”他擦了擦笑出的眼泪,“那不是要他的老命吗?”
“可不是嘛!马长老死了五年,他那点三脚猫功夫...”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促狭的笑容。圆脸执事把茶渣倒在窗台上:“我记得...陈老头当年是给青丹峰供灵药的?”
“没错!”山羊胡一拍窗框,“专供培养魂兰草的基土,结果马长老一死就断了供。”
远处传来劝架的声音,夹杂着陈老头气急败坏的咒骂。圆脸执事慢悠悠地给自己续上热茶:“反正有好戏看喽。”
告示栏前已乱作一团。陈老头涨红着脸,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新贴的告示上:“让老子去教课?你们怎么不叫老子去炼丹!”
周围弟子纷纷后退。
“陈师叔消消气。”一名执事挤进人群,壮实的身板像堵墙似的隔开争执双方,“您看这新规写的明白,您现在每年多领十二枚白元果呢!”
“呸!”陈老头一口浓痰吐在执事脚边,“老子缺那几颗果子?”他扯开衣领露出胸膛上的一道旧伤疤,“看见没?当年为抵挡灵兽落下的!现在倒要老子去教那帮毛头小子?”
他越说越激动,嗓音嘶哑,唾沫星子飞溅:“老子为宗门奉献的时候,他们在干嘛?现在倒好,让老子去道堂当教书先生?”
执事赔着笑,试图安抚:“陈师叔,您经验丰富,指点指点后辈,也是为宗门做贡献嘛......”
“贡献?”陈老头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郁,“老子贡献得还少?”他猛地甩袖,“行啊,既然宗门这么看得起我,那老子就教!不过——”他环视一圈,目光在几个年轻弟子脸上扫过,嘴角扯出一抹讥讽,“到时候学不会的,可别怪老子没耐心!”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去,背影挺得笔直,只留下一群弟子面面相觑。
人群外围,余怀安正仔细阅读告示。
赵大川走过来,胳膊往他肩上一搭,咧嘴笑道:“看来这便宜你不是很好占啊,要去道堂当教书先生了。”
余怀安微微侧头,语气如常:“一周一次也没什么。”他顿了顿,想起田埂上几个还在练习法术的弟子,“刚不还在田埂上教他们学的嘛,师兄这就忘了?”
赵大川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是,平时教我都教习惯了,也没有多难。”他伸了个懒腰,语气轻松,“况且两年后就不用教了,熬一熬就过去了。”
余怀安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赵大川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头已经偏西,便道:“现在也是下午了,不会再有告示了。”他朝余怀安扬了扬下巴,“咱俩就回去修炼好了,省得在这儿浪费时间。”
余怀安“嗯”了一声,两人便并肩离开告示栏,朝各自的住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