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的残骸在暮色中伸展出锯齿状的剪影,玛格丽特跪坐在瓦砾堆里,掌心紧攥的校徽正将最后一丝余温渗入她的生命线。这是埃利斯高中棒球队的纪念徽章,镀铬表面本该光洁如新,此刻却爬满血管状的锈迹——就像儿子临终前从ICU窗口递出的那只手,皮肤下蜿蜒着化疗药物的青色轨迹。
“埃利斯……“她将校徽贴在干裂的唇间,咸涩的锈味混着泪水渗入舌尖。忽然,金属徽章剧烈发烫,烫得她几乎脱手。一道全息光束从锈蚀的“最佳击球手“字样中迸射,在废墟上空交织成十七岁少年的虚影。
**埃利斯(全息影像)**:“妈,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的血脉终于觉醒了。“少年的声音带着电子干扰的沙哑,棒球衫领口隐约露出锁骨处的黑色纹路——那正是玛格丽特在车祸现场见过的倒十字。
玛格丽特颤抖着伸手触碰虚影,指尖却穿过一片冰冷的数据流:“血脉觉醒是什么意思?你明明答应过妈妈不会碰那些东西……“
**埃利斯(影像闪烁)**:“别去钟楼!维克多在我们所有人身上都种下了……“话未说完,虚影突然扭曲成噪点雪花,校徽表面渗出沥青般的黑色黏液,在空中凝聚成新的形体。
“太迟了,玛姬。“神父的虚影从黏液漩涡中浮现,黑袍下摆滴落着青铜色物质,在瓦砾上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当你在方向盘上刻下那个倒十字时,就该知道要付出代价。“
玛格丽特抓起半块砖头砸过去:“你说用钟楼做祭坛就能换回埃利斯!你说只要在月圆之夜……“
砖块穿透虚影,在后方石柱上撞得粉碎。神父的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齿轮转动的口腔内壁:“我的确救了他——现在他是时空寄生体最完美的宿主。“
废墟突然震动起来,玛格丽特踉跄着后退,鞋跟陷入某种胶质地面。她惊恐地发现,那些散落的钟楼砖石正在分泌银色黏液,彼此粘连成巨大的生物组织。十二年前那个雨夜的记忆如利刃刺入太阳穴——
**闪回:1993年6月17日 23:47**
暴雨冲刷着巴士前挡风玻璃,雨刷器在狂风中徒劳摆动。玛格丽特握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发白,后视镜里映出埃利斯苍白的睡脸。化疗药物的副作用让他整日昏睡,但今夜是最后的机会——神父说过,月圆之夜的钟楼藏着逆转时间的秘仪。
“妈妈,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埃利斯虚弱的声音从后排传来。玛格丽特瞥了眼仪表盘上的倒十字挂坠,那是神父给的“祭坛钥匙“,此刻正在幽蓝月光下泛着血光。
“去能让你重获健康的地方。“她咽下喉间的铁锈味,那是连吃三片止疼药都压不住的头痛,“乖,再睡一会儿。“
卡车远光灯刺破雨幕的瞬间,玛格丽特看到了预言中的画面:油罐车失控打滑的轨迹、钟楼尖顶在闪电中显现的倒影、神父站在路中央举起的青铜圣杯。她猛打方向盘,巴士撞断护栏冲上山坡时,后视镜里的埃利斯正在惊醒,化疗泵的导管在空中划出银弧。
“抓紧!“她嘶吼着,却从儿子瞳孔里看到自己狰狞的面容——倒十字挂坠不知何时烙进了掌心,血肉焦糊的香气混着雨腥味灌满车厢。
“你骗我!“现实中的玛格丽特跪在黏液地面上,看着神父虚影逐渐实体化,“埃利斯根本没有复活!那场车祸后他全身器官都在融化……“
“但他确实活下来了。“神父的黑袍褪去,露出金属与血肉交织的躯体。心脏位置的透明腔室里,悬浮着枚桃核大小的银色核心,“只不过换了一种存在形式。“
玛格丽特突然干呕起来——她认出了那颗核心。十二年前的雨夜,神父就是用这个容器接住了埃利斯飞溅的脑组织。而现在,无数青铜色神经索正从核心延伸而出,刺入钟楼废墟的每个角落。
地面开始脉动,黏液凝聚的砖石重新垒砌成钟楼。但这次的结构完全违背物理法则:尖顶倒插进地底,窗户像生物腔室般收缩舒张,青铜大钟的表面浮现出人脸浮雕——全是这些年失踪的探险者。
“欢迎来到新生的圣所。“神父的声音变成多重混响,钟楼墙壁渗出沥青状物质,在空中凝聚成七个穿棒球衫的少年虚影。玛格丽特捂住嘴,1993年扬基队失踪成员的新闻剪报在脑中闪现。
为首的虚影摘下棒球帽,左耳缺失处的星形胎记灼痛了她的眼睛:“玛格丽特阿姨,埃利斯哥哥说这里还缺一个捕手。“
黏液地面突然缠住她的脚踝,玛格丽特挣扎着摸到校徽边缘。当她的血滴在埃利斯的全息影像上时,异变发生了——校徽表面的锈迹剥落,露出底下暗藏的微芯片,投射出全新的画面:
***
**加密录像 1993年6月18日 03:14**
摇晃的镜头对准钟楼地下室。维克多穿着沾满黏液的白大褂,正在给昏迷的埃利斯注射银色树液。少年锁骨处的倒十字纹路泛着青光,与神父手中的圣杯产生共鸣。
“第七个宿主植入完成。“维克多的手术刀划过埃利斯的太阳穴,挑出缕发光的神经束,“时空寄生体的核心总算稳定了。“
神父的金属手指抚过圣杯边缘:“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博士。等教会控制了这个生物兵器……“
“前提是你能活到那时候。“维克多突然将手术刀刺入神父胸腔,扯出团跳动的青铜齿轮,“真以为我看不出你是机械仿生体?告诉你的主子,这个文明我要亲自收割。“
***
“维克多……“玛格丽特指甲抠进掌心。校徽突然迸发强光,埃利斯的全息影像重新凝聚,这次他脖颈处浮现出生物接口的疤痕。
**埃利斯(声音清晰)**:“妈,听我说!维克多在我和六个队友体内植入了寄生体孢子,神父的教会想用我们制造时空兵器……“
钟楼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轰鸣,神父的机械躯干裂开无数缝隙,探出青铜色触须:“你以为凭这段录像就能改变什么?你儿子已经是寄生体的一部分了!“
黏液地面翻涌而起,构筑成埃利斯的轮廓。这个由银色树液和青铜齿轮组成的“儿子“伸出手,掌心嵌着桃核核心:“加入我们吧,妈妈。维克多博士说,被寄生后会看到时间的真相……“
玛格丽特突然扯断项链,倒十字挂坠在黏液地面砸出青烟。她从内衣口袋掏出个微型引爆器——这是她在儿子病房偷藏的塑胶炸药,原本想在痛苦无法承受时给彼此解脱。
“埃利斯,妈妈带你回家。“她按下按钮,火光吞没钟楼的瞬间,看到黏液构筑的儿子露出解脱的微笑。
爆炸冲击波将她掀飞到废墟边缘。当耳鸣消退时,玛格丽特在硝烟中看到难以置信的景象:燃烧的钟楼残骸正在重组,青铜大钟表面的人脸发出凄厉哀嚎,而神父的机械残躯爬满银色树液,正在变异成新的形态。
“献祭……尚未完成……“神父的声带变成金属摩擦声,他的头颅裂开,伸出维克多的全息投影,“你以为毁掉这个载体就能终结一切?太天真了,玛格丽特女士。“
维克多的影像指向地平线,那里有无数青铜钟楼正在破土而出,每座钟楼顶端都悬浮着桃核核心:“从你儿子成为宿主那刻起,时空寄生体就通过血脉网络扩散了。顺便说,你刚才炸毁的,其实是埃利斯最后的生物组织……“
玛格丽特的世界在那一刻静止。她爬向仍在燃烧的废墟,徒手扒开滚烫的瓦砾,直到指尖露出半截焦黑的棒球衫碎片。当她把布料贴在胸口时,听到微弱的电子杂音——那是埃利斯全息芯片最后的讯息:
**埃利斯(断续声)**:“找……维克多的实验室……阻止……克隆体……“
暮色完全降临,玛格丽特攥着棒球衫残片站起身。远方的青铜钟楼群正在共鸣,声波震碎沿途的路灯。她知道,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