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店铺虽然被称作“药铺”，但尚瑾踏进来的第一瞬间，完全没能从这琳琅满目的商品里找到半点药铺的影子。整个屋子陈列得花里胡哨，从晶莹剔透的矿石，到泛着寒光的武器，应有尽有，唯独药材占据的区域小得可怜，挤在角落里，看起来像是店主的附带业务。尚瑾本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可见钟庭砚大摇大摆地往里走，脸上带着“我来对了”的自信神色，她还是决定跟着进去。
“老板，云丝草和望心藤花，有没有货？”钟庭砚随手在柜台上一敲，熟练得像是个老主顾，自来熟地吆喝着。
“云丝草存货还有不少，”老板翻着自己手里的清单回答，“望心藤没得。最近往那边去的草药师越来越少了，估计各地的存货都不多。”
“嗯，就这情况。”钟庭砚扭头，正准备问尚瑾要多少，结果发现她站在一旁，目光牢牢锁定在柜台边上的一把匕首上，眼神里闪烁着难得的专注。她挑眉一笑，故意加重语气：“尚瑾，云丝草你要多少？”
“啊？”尚瑾被点名，猛地回神，眨了眨眼，这才回过味儿来：“十株就够了。”
钟庭砚嘴角一勾，瞥了一眼那把匕首，随口问道：“哈，老板，这匕首怎么卖？”
店老板挑了挑眉，顺手抽出一本更厚重的清单，翻了几页：“那是寄卖的，陇州的货……看看价格啊……十三两霁银。”
“十五两，边上那个刀鞘，再加上十株云丝草。”钟庭砚报了个价，语气不疾不徐，透着股谈生意的熟练劲儿。
“行嘞。”店老板闻言，嘴角一咧，笑得眼睛眯了起来。他立刻朝伙计招手，让人把匕首、刀鞘和云丝草打包好。
尚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塞进手里一个包得精致的匕首和一袋云丝草。她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整个人愣住了——这、这匕首太贵了！自己不能这么收下！尚瑾摸着身上的钱袋，盘算着里面的银两够不够付个刀鞘的钱。
“拿着吧，”钟樰在一旁瞥了她一眼，见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笑道：“老大这算是报复性消费，每次拍卖没买到东西都会这样。”
“啊，好……”尚瑾迟疑了一瞬，默默收下了匕首，可心里还是有点不安。
她低头摸了摸匕首的雕刻，思索片刻，认真地道：“我以后会还你的。嗯.....也不是还钱，就，以后我要是看到那个星秘灵果会给你带一个的，找不到果子的话，呃，别的什么的，好东西我会给你的！”
听到尚瑾的话，钟庭砚靠着柜台笑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摆摆手说：“那东西这辈子能搞到手一个就很不容易了，非要还的话，你以后挣到了万两龙辉金再还我吧。”
“万......万两......”尚瑾脑子飞速运转，试图换算这笔天文数字得卖多少年猪肉才能赚到，结果直接算到头皮发麻。
“老大就是让你不用在意啦，”钟樰在尚瑾边上蹲下，拍拍她的肩膀说道：“她就是这样的人。”
钟庭砚乐哈哈地走出药铺，转头跟尚瑾说：“这家药铺是这片区域最大的，望心藤这里都没货，别的地方恐怕更难找了。剩下的几种药材，不是不好找，而是没法确定是不是对的，我建议你别花冤枉钱。”
尚瑾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经历过满大街找不到某种药材的情况，顾莱向来对这种事不怎么计较，这次只买到一样东西，他应该也能理解。虽说如此，她心里还是有点遗憾。
钟庭砚说完，随手摸了摸肚子，看向钟樰，语气一变：“怎样？去吃个饭？”
“行啊，时辰也差不多了，”钟樰挠挠下巴，随即嘿嘿一笑，眼里带着几分期待，“前面左拐有家酒楼，我记得她家的烧鹅特别香，皮脆肉嫩，可好吃了！”
“你呢？要一起吗？”钟庭砚转头看向尚瑾，问道。
尚瑾下意识地想抬头看天，结果才想起——这里是地底，没有天，也没有太阳。她挠了挠头，语气有些不确定：“时辰是不是不早了？我大概要回去了。”
“外面应该黑天了吧？”钟庭砚算了算时间，然后摊手道：“那我们送你出去，没这个邀请卷轴，你可自己出不去。”
“好，麻烦了。”尚瑾点头道谢。
几人飞到岩壁上的入口处，那里仍然看不出门扉的痕迹，仿佛只是普通的墙壁。钟庭砚随手展开卷轴，指尖轻轻一点，法阵的灵力波动涌出，一道光芒笼罩尚瑾的头顶。下一秒，尚瑾眼前一道熟悉的门影浮现，诡异的藤蔓与幽蓝色的光，正是她进来时的那扇门。尚瑾站在门前，心里有些微妙的情绪翻涌着。要是出去，就再也没办法回来了。
钟庭砚见她站在门口犹豫不决，笑了笑，随手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扔了过去：“尚瑾，拿着这个。”
尚瑾急忙接住，低头一看，是一块手掌大小的黑色令牌，正面雕刻着复杂的纹路，最上方有一颗隐隐发光的蓝色珠子，背面镶嵌着一块形状怪异的灵石。她疑惑地抬头：“这是什么？”
“我们堂的沟通令牌，”钟庭砚单手叉腰，笑眯眯地解释道：“相见即是缘分。要是想找我，就往里面注入点灵能，我要是看到了，会回应你。这两天如果还想来花朝节，就用这个找我，我会带你进来。”
“哇，老大，这令牌你都不给我一个。”旁边的钟樰抱臂并有点憋屈说道。
“你想赶都赶不走，要什么令牌，”钟庭砚瞥了钟樰一眼，然后指了指尚瑾手中的令牌，“不过这玩意需要灵能维持，如果上面这个珠子变暗了，就意味着里面的灵石要更换了。你师傅应该知道这玩意该怎么换。如果不行的话......只能麻烦你每天喂它一点灵能了。”
“好！”尚瑾小心翼翼地把令牌包好，挂在腰间，随后向两人道别，推门而出。
等尚瑾的身影彻底消失后，钟庭砚扭了扭脖子，懒洋洋地伸展了一下，随即转头看向钟樰：“走吧，吃烧鹅去。”
然而，钟樰却没有立刻动身，而是皱着眉，语气低了几分：“老大，这令牌就这么给出去了？我们可是花了大价钱才造出几个诶。”
钟庭砚脚步微顿，片刻后，唇角微微勾起，语气听不出是戏谑还是认真：“你忘了，你老大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了？”
“尚瑾长得，和她小时候几乎一样。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叫尚瑾，但……她迟早会回到那里去的。这时候卖她个人情可不是什么坏事儿。”
钟樰眼神微微一沉，沉默片刻，最终没再多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朝着集市主街飞去。
尚瑾踏出门扉，环顾四周，发现天色果然已经不早了，街道上行人稀少，整个环境显得有些冷清。她左右瞧了瞧，确认附近无人注意，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张飞行法阵，注入灵能，而后整个人慢慢浮起，飞回山上。
本来，顾莱曾教过她传送法阵的画法，按理来说，那东西用起来要比飞行法阵快得多。但问题是——她的身体状况受不了。尚瑾试过几次，传送倒是能稳定执行，可落地后，整个人就跟坐了颠簸了十几里的马车一样，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每次都要干呕半天。顾莱见状，只能作罢，让她先多尝试其他法阵，训练自己对灵能的掌控和适应度，等时机成熟了，再正式使用传送法阵。
尚瑾在夜色中飞行，周围的景色快速后退，她的影子在昏暗的地面上掠过。她全神贯注地控制飞行轨迹，却未曾察觉，地面上的阴影之中，几道目光悄然锁定了她的身影。
尚瑾稳稳降落在破屋前，看到烟囱里正冒着一缕淡淡的烟，欣慰地点了点头——看来今天顾莱终于愿意生火了。这可不常见。平时他总仗着自己的披风能自行调节温度，屋子里冷得像个冰窖，尚瑾经常在半夜被冻醒。可这次，屋里不仅生了火，火气似乎还挺旺的？她推门而入，刚踏进去，脸色瞬间变了。
“顾莱——你在干什么？！”屋子里哪是“生火”，简直像失火了。正中央，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正冲天而起，火光把屋顶映得通红，热浪翻涌，空气都在微微扭曲。尚瑾瞳孔一缩，猛地转身就往屋外冲，直奔水井。
“别！”顾莱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尚瑾的肩膀，把她硬生生拽住，“别泼水，我在做试验！这火不会出事的！”
尚瑾看到烧得越来越旺的火，瞪大眼睛看向顾莱：“你认真的吗？你的桌子都快被烧到了！”
“真的真的！等等我处理！”顾莱一手拦腰抱起尚瑾，一手伸向那团火焰的方向。他的手缓缓收紧，掌心亮起微光，几道法阵在火焰周围浮现，层层叠叠，宛如收缩的禁锢锁链。火焰开始收缩，从半屋子高，一点一点，被挤压成更小的范围。温度仍然炽热，但没有半点火星四溅，所有燃烧的力量都被压制在法阵内部。
尚瑾睁大眼，看着火焰一点点缩小，直至突然——火光猛然熄灭，屋内重归昏暗。
顾莱见状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嘴里嘟囔着什么。尚瑾看了看地面，发现哪怕刚才火焰烧得那么旺，地板上却连焦痕都没有，只有刻画的法阵依旧留在原地。她好奇地抬头：“这，算是成功了？”
“不算，”顾莱捞起一旁的笔，在纸上记录着，语气随意地回应：“火焰的部分是成功了，但压缩法阵还是失败了。你刚刚也感受到热度了吧？”
“嗯，确实很烫，”尚瑾点点头，心里却还有疑问：“你到底在试验什么？”
顾莱思索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随后开口：“我想做一个不会熄灭的烛火。既能照明，又能提供温度。目前的思路是，先点燃一个巨大的火焰，然后再用法阵压缩成烛火大小，让它能稳定燃烧……”
尚瑾歪歪头，这种创新知识还不在她的学习范畴。顺手，她递出今天的收战利品，“只买到了云丝草，望心藤没有货，剩下不太确定种类的没买。”
“云丝草？这个名字还挺合适的，”顾莱接过包裹，点点头，“嗯......果然这些东西还是很难得到的嘛.....”
“啊，今天我还遇到两个人，她们带我去买的，”她忽然想起钟庭砚的话，笑嘻嘻地说道，“那个老大说，你要是能把这个药材书写出来，她们会买的！”
“药材书？啊，这个啊，”顾莱翻了翻自己写得乱七八糟的手稿，“行啊，不过想在这片地界出版，可能有点难。这地方的规矩太多了，好像还得有官方文书批……而且语言可能不通，得找人翻译……不，或许在这里发行可能会更方便一点......”
尚瑾听着，眼神逐渐放空。她就知道会这样。顾莱的“自言自语”模式一旦开启，最后一定会变成他自己沉浸在奇怪的思维里，然后开始用她完全听不懂的语言自说自话。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转身往伙房走去，准备给自己弄点吃的——她还是别打扰这位“伟大的研究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