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苏醒

刘瑾离开工坊大门的同一时间，王言志也像往常那般，照例推开了曾经沈州住过的那间寮房。

沈州卷入尸料失窃一事的消息，早已在他和齐海被押入典狱房时，就在库房传了开来。

大多数库卒不清楚事情的始末，只是唏嘘于这二人的大胆包天。

但唯有王言志始终不相信，沈州会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非要去惦记那灵级石髓。

他不知道沈州什么时候才能被放回来。

但是那躺在寮房榻上的李闯，却是一刻也离不开人照顾。

因此沈州被卓阳等一众护卫押走后，王言志就主动接过了这每日给李闯灌药的活儿。

距离料场那次炼化宿魂烛，已是过去了一个半月，但李闯自始至终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王言志起初还有些着急，后来却也渐渐麻木了。

这几天往来寮房，他也都只是给人灌下疗愈的丹药，就自行离开。

然而，这一晚当王言志如往常那般，将丹丸压入李闯口中时。

这个昏迷多日的少年，竟是毫无征兆的睁开了眼睛。

王言志没想到人会在这时醒来，感受到视线的瞬间，吓得手都是一哆嗦。

不过，李闯虽然睁开了眼睛，但脸上却是毫无表情。

那模样看上去懵懵的，就似是人虽然醒了，魂还在外面飘着一样。

但不论如何，人能睁眼就算是好事。

王言志上下扫量了李闯几眼，忍不住欣喜的说：“你小子可终于醒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

李闯听到了声音，恍惚的视线这才慢吞吞的落到了王言志的脸上。

好半晌，他才开口说：“沈……沈州……在哪里……”

李闯的声音嘶哑的厉害，王言志费了点力气才听懂这问话。

但考虑到人刚刚苏醒，精神状态本就不太稳定。

他并不敢说实话，只能搪塞道：“沈州在仓舍那边巡夜呢，一时半会回不来的。

我先扶你起来坐着，一会儿……”

王言志刚想说，一会儿得叫医馆的大夫过来看个诊。

没曾想李闯只听了前半句话，就自己撑着身坐了起来。

那动作虽然生硬，却丝毫没有卧病在床月余的人该有的憔悴与无力感。

王言志看着李闯翻身下榻的模样，眉头就不自觉的皱了一下。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能在库房这个争权夺利的地方混上品阶，王言志察言观色的本事可从来不差。

他只是上下观瞧了几眼，就已是发现了李闯身上的不对劲。

见人沉默不语，还大踏步的朝着寮房的大门走，就赶忙起身跟了上去。

但刚一追到门口，王言志就眼尖的发现，李闯后领的位置，似乎探出了一小截红色的影子。

那东西仿佛也有着灵性，在觉察到他视线的那一刻，也跟着微微调转方向，向着他所在的位置看了过来……

此时已是深夜，按照惯例，尸料场上下在这个时辰只会有零星巡夜的护卫。

可工坊的大门外，眼下却是聚集了几十口子人。

黑衣护卫们近乎是倾巢出动，将整栋木楼团团包围。

为首的梁豪神色沉凝，盯视着那栋近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工坊。

垂挂在檐角的铜铃似是察觉到了周围的不速之客，忽然无风自动。

叮铃叮铃的清脆铃声像是划破静夜的惊雷。

一股难以名状的肃杀之气，忽而自那栋小楼向外铺展。

卓阳倏地握紧了刀柄。

工坊漆黑的木门，在这时传来了一阵沉闷的吱嘎声。

门轴转动间，一个人影从中缓缓踱步而出。

围在前列的护卫见状瞬间拔刀。

雁翎刀嗡鸣之中，就听到一个带着几分讥诮的声音说到：“梁大人深夜造访，可是有何要事相商？

如此这般兴师动众，可真是折煞宋某人了啊！”

工坊大堂之内并没有掌灯，宋兴涛臃肿的身影自一片黑暗中慢慢显现。

而伴随着他的出现，工坊上下的十多扇窗棂忽而全部洞开。

每扇窗里都浮现出了一双血红的眼睛。

粘稠的液体顺着楼柱蜿蜒而下，在青砖地面汇成了一张人脸的图案。

卓阳最先认出了地上扭曲的鬼脸，当即大喝出声：“这是傀儡阁的血图腾！

宋兴涛，你果然与那帮贼人里应外合！”

而那张脸也似是觉察了众人的视线，倏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紧跟在卓阳身后的几个年轻护卫，显然从未见过这等诡异场面，脚下不自觉地向后倒退了半步。

可当他们的靴底碾过青砖时，落脚的触感却不再坚实，而是一种踩在腐肉上的黏腻湿滑。

“这，这是什么东西！

地面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啊？”

一个护卫惊呼出声。

他的半只脚就像踩入了泥淖当中，靴子陷在一滩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的血水当中。

这黑衣护卫就像被人拖拽住了脚腕，身形不受控制的踉跄了一下。

与此同时，站在他旁边的不少人也同时发出了阵阵惊呼。

有人试图挥刀斩向地上的腐肉。

可刀锋过处，那滩恶心的肉糜不仅毫无痛觉，还忽然钻出了无数双惨白的人手！

这些鬼手齐齐抓向雁翎刀的刀身，几个护卫猝不及防，直接就被拽倒在地。

而青砖缝里涌现出来的血水，瞬间便将这些人吞噬，只余下了阵阵溺水的呜咽声。

几息之间，几十名黑衣护卫就被这突变搞的人仰马翻。

梁豪也感觉到了脚下的异变，但他却并未去看不断扭曲变形的地面。

这位镇守使的目光，依旧死死盯在宋兴涛臃肿的身形之上。

垂挂在他腰间玉带扣上的青绶官印，在这时忽而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金色符纹。

朱砂沁染的螭虎，倏然睁开了眼睛！

一道金光猛的自官印上荡开，像一阵狂风般席卷而过。

所过之处，那些自血靡中伸出的鬼手就如被烈火炙烤，瞬间被蒸成了阵阵白雾。

“诡道异术不过是障目取巧之法。

宋兴涛，你该不会觉得，只凭这点雕虫小技，就能从此处脱身吧？”

然而，就在梁豪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工坊小楼前的那张血色鬼脸，忽而就是一阵扭曲。

石砖崩裂的脆响刺破死寂。

一只枯槁的手似是撕裂了空间一般，自鬼面的眉心处伸了出来……